樓晚棠在被推下懸崖時,就知道自己怕是死定了。
無限接近死亡的恐懼讓她腦中一片空白,又似乎閃過無數畫面。
最後似乎還看到裴肆瑾吐血昏倒樣子,以及……陸北淮為了她義無反顧的跳下懸崖的模樣。
樓晚棠彷彿墜落在無比冰冷的寒潭中,意識徹底陷入了黑暗當中。
……
“冷……好冷……”
樓晚棠昏昏沉沉中,覺得自己渾身都在發寒,冷到骨頭縫裡都是冰碴子似的,身子不住的發抖著。
“晚棠,醒醒,不能睡。”
陸北淮焦急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樓晚棠艱難的睜開眼,然而眼前一片模糊,只能依稀的看出眼前的人是渾身溼透的陸北淮。
“陸、北淮?”
他怎麼會在這裡?
她記得自己不是已經被推下懸崖了嗎?怎麼會遇到陸北淮。
難道他也跟著跳下來了?他們都……死了嗎?
樓晚棠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點什麼,然而意識再次陷入黑暗當中。
她迷迷糊糊間感受到有人將她從水中撈出來,揹著她走了一路。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遍體的寒冷才被幹燥的熱源給驅散,可身上溼透了的衣服卻不斷讓她冷到動都動不了。
“冒犯了,抱歉。”
樓晚棠似乎聽到一句剋制的話,隨後感受到自己身上的衣服被褪去,另一道不灼人的溫暖圈住了她。
好似所有的寒冷都在逐漸消散。
樓晚棠沉溺在這樣的溫暖中,緊蹙的眉頭逐漸放鬆了下來,陷入了安穩的夢鄉當中。
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長到她甚至不願意醒來。
夢中,她回到了四年前,那時她正好及笄,少女情竇初開,她早已知道自己喜歡陸北淮,也習慣了與他在一起,但想到成親,卻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只能等陸北淮開口提親。
可沒想到,陸北淮剛表明心意,要與她一生一世一雙人後,遠在京城的陸家就派人來尋親。
那個時候,他們才知道,陸北淮是陸老將軍流落在外的親生兒子。
“晚棠,你可願意等我?此次去京城,定會徵得父母許可,娶你為妻,白首不分離。”
樓晚棠還清楚的記得,陸北淮在說這話時,那認真而堅定的神色。
當時的她羞澀又生出怯意,些許不安道:“可你我已身份懸殊,你在京城身份尊貴,多是大家閨秀願嫁給你,比起我,她們更……”
“可我只要你一人。”陸北淮堅定的打斷了她的話,眼中只倒映出她一人的身影。
愛意濃烈驚人,又沉穩剋制。
“我陸北淮,此生只愛你,非你不娶。”
如此深情,被堅定的選擇著,樓晚棠似乎聽到了自己感動且欣喜的聲音:“我也只心悅於你,非你不嫁。”
可……
對不起,是我食言了……
一滴清淚從臉頰劃過,又很快被人輕柔的擦拭掉。
周圍的氣息都是溫暖且讓人安心的,她感受到自己回到了一個熟悉的懷抱當中,對方一如既往的護著她,不讓她受到一絲傷害。
“噼啪——”炭火燒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山洞中平添幾分活意,樓晚棠悠悠轉醒,朦朧的視線逐漸清晰,也看清了周圍。
外面天寒地凍,樓晚棠呆呆地看著跳躍的火苗,一時半會沒能反應過來她在什麼地方。
等感受到自己被人抱住時,才猛地驚醒了過來,轉頭卻看到了陸北淮那張俊臉。
他似乎還在沉睡著,火光照在臉上,臉頰浮現淡淡地緋紅。
他無疑是丰神俊朗的,睡著的樣子少了幾分嚴肅,多了幾分溫柔。
像從前那般。
可他們不該那麼親近。
樓晚棠趕緊掙扎了起來,要離開他的懷抱。
因為她的動作,陸北淮立刻清醒了過來,看到樓晚棠醒了,先一步將她放開。
迅速的將掛在一旁烤乾的衣袍拿過,遞給樓晚棠,撇過頭去,露出泛著紅暈的耳朵。
有些無措的解釋道:“抱、抱歉,我沒有對你做什麼,只是我們都落入了水中,你一直喊冷,怕你受寒,我就只能將衣物褪去烤乾,可你一人無法暖和起來,於是我就……”
將自己身上的衣服弄乾後,就抱著她用自己的體溫讓她快點暖起來。
除此之外,他沒有做任何越矩的事。
“我知道,謝謝你。”樓晚棠將衣袍穿上,她當然知道陸北淮不會對她做什麼。
他就是這樣一個君子,光明磊落,曾經縱然愛她,也剋制守禮著,不曾讓她有過半分不堪。
樓晚棠將衣袍穿上時,忽然發現自己的腳傳來一陣疼痛,她轉動了一下,痛呼出聲:“嘶……”
“你別亂動。”陸北淮這才看向她,滿眼擔憂,“我們摔下來時,僥倖被樹枝擋了擋,隨後才落入水中,才沒能要了性命,可你也受了傷,現在暫時不要亂動為妙。”
說著,他拿出一個藥瓶,來到樓晚棠面前蹲下身子,在撩起她的褲腳準備給她敷上時,忽然一頓。
啞聲道:“我可以……給你上藥嗎?”
樓晚棠鼻子一酸,只是上個藥,他們竟然連這點接觸,都要猶豫一下。
“可以。”樓晚棠輕聲道。
陸北淮將藥敷在她紅腫的腳踝上,語氣中是壓抑不住的心疼:“抱歉,我隨身帶的藥不夠好,你忍一忍,等外面雪停,我就帶你回去。”
“陸北淮。”樓晚棠忽然叫他的名字,“你為什麼要跟我跳下來?”
“我……”
“你明知道,哪怕是你,跳下懸崖,也是會死的。”
如果不是幸運被茂盛的樹枝擋了擋,下面又正好是未結冰的河水,他們恐怕都要命喪黃泉了。
陸北淮低著頭沒說話,只是撒藥的手輕輕顫了一下。
在樓晚棠催促的眼神下,才緩聲道:“我當時沒想那麼多,以為懸崖不高,我能順利救下你。”
這謊話,拙劣可見。
樓晚棠咬了咬下唇,將洶湧的淚意憋了回去。
“騙子。”
懸崖高不高,任何人都清楚,更何況是他。
陸北淮輕笑,安撫她:“但我們都活下來了。”
他當時是真的沒想那麼多,在看到樓晚棠被推下懸崖時,只想著衝下去救她。
如果救不了,那他就陪她一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