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黑暗中,裴行棄彷彿在夢魘中,他呢喃著,口中一直唸叨著不要。
他不想看那些書,好髒好惡心。
“不……”
六歲的裴行棄小手小腳,他跑得並不快,因為慌張,他沒跑幾步就摔一次。
他不想回去,也不想看見那個嬤嬤。
他要一直躲在這裡,他不出去。
嬤嬤碰他,他也覺得噁心。
裴行棄喉中又是一陣噁心,黑暗中,他乾嘔起來。
明明都過去很多年了,可他還是會記得被那個壞嬤嬤觸碰時的感受。
噁心至極。
春夜驟雨,溫度低了些,在假山洞內的裴行棄頭腦昏沉,即使覺得冷,他也沒離開。
黑暗中,男人的眼睛晦暗不明,他恨不得直接將自己的胳膊砍掉。
這裡……
被秦黛黛碰過,髒。
三更天,裴行棄總算離開了假山處,他回去沐浴了。
被人碰過的地方,他幾乎要搓下一層皮。
越洗,男人周遭的氣息就越發危險。
若再有下次,他不會再猶豫,他一定殺了她。
今晚,他看在老祖宗的面上,饒她一命。
伺候,他不允許她再出現在他的面前!
另一邊的秦黛黛冷得渾身發抖,一直到五更天,她才能動。
“穀雨,我們快回去。”
她想要沐浴,好冷好累。
“是,小姐。”
穀雨忙替她掌燈開路,主僕二人終於順利回到了暖閣。
今晚之事,秦黛黛徹底淪為全府笑柄,小人都在偷摸著笑話她,她自己還不知道。
“小姐沐浴完將參湯喝了去去寒。”
穀雨什麼都準備好了。
少女點頭,乖乖的應下了。
等忙完一切躺上床,天都要亮了。
“小姐快睡吧。”
穀雨不再打擾她,滅了燭火之後就退出去了。
很快,秦黛黛就直接睡著了,她甚至都沒空去想什麼裴行棄。
穀雨也差不多熬了半宿,可她還不敢睡。
她得注意著小姐的情況,怕她感染風寒。
好在,一直到天亮,小姐的身上都沒有發熱,她終於能放心了。
秦黛黛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午時。
醒來的時候,她還是覺得好累,特別是那雙腿腳,好酸好酸。
“小姐醒了?”
穀雨已經備好膳食了。
“嗯。”
秦黛黛的臉色不好,她摸著自己的小腿,她發現自己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
她昨天站了好久,腿還能站起來才怪。
該死的裴行棄,她不禁咒罵了一聲。
大小姐以往養尊處優,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
不過很快,她又沉默了,她上輩子已經受盡委屈了,這點委屈好像也不值得一提了?
“小姐?”
穀雨見人遲遲不動,忙提醒她一句。
昨晚站了那麼久,今天又睡到了中午,小姐應該很餓才對。
“我腿軟,你讓人將桌子搬到床邊來。”
她就坐在床邊吃好了。
等秦黛黛用完膳,穀雨才一臉欲言又止。
“有什麼話就說。”
又不是不讓她說。
“小姐真的還要繼續和大公子……生孩子嗎?”
這件事擺明了不可能。
大公子清冷陰鬱,他看起來一點都不接受小姐。
他們……真的有可能嗎?
“嗯。”
秦黛黛昨晚站在雨幕下時,確實想過放棄。
可她只要想到上輩子受過的屈辱,她就一點都不想放棄。
她偏要將裴行棄這朵高嶺之花摘下。
她要保父兄平安康健一輩子。
“可小姐萬一有危險怎麼辦?”
昨晚她瞧著,大公子都想殺了小姐了。
“只要不死就好了。”
昨晚她也以為裴行棄要殺她,然,她好好的活下來了。
不管因為什麼他不殺她,這說明,她一定不會被他殺死的。
秦黛黛想到這裡就安心了許多。
父兄身邊的隱患她無從得知,只能在裴行棄這裡努力了。
穀雨知道自己勸不住小姐了,她只希望老爺和少爺的信能早些寄來。
小姐都主動寄信去幽州了,老爺和少爺的氣,該消了吧?
畢竟,他們最疼愛小姐了。
午後,秦黛黛繼續躺在床上,她打算讓自己的腿多休息休息。
她一邊看話本一邊喝果茶,倒也過得愜意。
傍晚時分,穀雨不禁問了一嘴:“小姐今日還要去等大公子嗎?”
應該不去了吧?
再去,也是於事無補。
“去!”
“一定要去。”
做事怎麼能半途而廢呢?
休養一日,她的腿好了許多,可還是有些痠痛。
好在,走慢些倒也無礙。
穀雨生怕今日小姐又會惹怒大公子,她好擔心。
可後來,她就鬆了一口氣。
裴行棄一直到天完全黑都沒有回府。
“小姐,大公子怕是不回府了。”
可能公務繁忙,歇在大理寺也說不定。
“再等等。”
秦黛黛眉頭緊皺。
裴行棄應該不知道她又在門口等吧?他總不會是想避開她才沒有回來吧?
戌時初,她到底回自己院子去了。
算了,今日等不到人就等不到人吧!
秦黛黛不知道,她這一舉動早就傳到老祖宗的耳中。
老祖宗又是一陣心疼,她的黛黛懂事得讓人心疼,為了能給行策留個後,她竟然如此積極接近行棄!
她一定要幫幫這個孩子。
……
裴行棄一直到接近子時的時候才回府,彼時他手中滿是擦不淨的鮮血,男人的眼中滿是殺戮。
“主子,二少夫人今日傍晚又在大門等著了。”
幽蛇彙報情況,說完,他察覺到自己主子步子一頓。
裴行棄眉頭緊皺,指尖不禁又摸向了懷中的匕首。
看來,這把匕首很快又能喝到新鮮的血液了。
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若思想能殺人,秦黛黛早已經死了千百遍。
裴行棄沐浴完之後,又去了書房。
這一晚,又是他的不眠之夜。
他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完整的覺了!就算他躺在床上,也睡不著,如此,倒也不必浪費時間。
……
接下來的幾天,秦黛黛都變著法待在老祖宗身邊,這樣等裴行棄來請安,他也能看見她。
即使不能和他說話,她也要他能時常看見她。
只要他看她看多了,一定會被她的美貌折服的,她就是這樣膚淺的人。
可讓她沒想到的是,從這一日起,裴行棄不再來請安了。
秦黛黛:“……”。
老祖宗看著還沒有絲毫進展的兩人也著急,很快,她就想到了一個好方法。
三月初九這天,老祖宗特意讓人傳裴行棄來。
“明日便是初十,恰好是你的休沐日,行棄可願陪祖母去禪寺上香?”
老祖宗心想,明日,便讓行棄和黛黛兩人一起去。
“孫兒願意。”
老祖宗出門上香,年紀大了,路上顛簸不安全,確實該有人護著。
“好好好。”
“是祖母的乖孫。”
老祖宗目的達到,笑了。
當天,她又叫來了秦黛黛,與她說明日上香的事宜。
少女滿口答應,去禪寺上香也好,她要去求父兄安康。
初十,秦黛黛早早起床打扮,得早些出發,不然回來的話會很晚。
“小姐想穿哪一套裙子?”
去禪寺得穿得素淨些,不可太過招搖。
“這件吧,靛藍色。”
等她換完衣裳,穀雨都愣在了原地,小姐真的……太美了。
“走吧。”
該出發了。
秦黛黛剛跨出大門就看見了坐在馬上的裴行棄。
“裴郎。”
這幾日未能與他說上幾句話,真是可惜。
今日好不容易有機會,當然要說一說。
裴行棄在看見秦黛黛的時候,眉頭瞬間又皺的發緊了。
她竟又出現在他的面前,當真是不怕死!
男人的手下意識攥緊韁繩,他突然反應過來,他怕是讓老祖宗給騙了。
果不其然,少女朝他跑來,嘴角彎彎開口:“裴郎今日休沐,也要去禪寺嗎?”
怪不得老祖宗昨日說話的時候怪怪的,原來,她另有安排。
那今日……
她和裴行棄,是不是可以待在一起很久了?
誰知,她剛剛想完,就見裴行棄調轉馬頭打算離開了。
“裴郎。”
她瞬間著急,忙提著裙襬就要跟上去。
“小姐慢些。”
穀雨怕她摔倒,忙跟著去。
可惜,裴行棄的馬兒跑得飛快,她兩條腿如何跟得上?
“小姐……”
“我們還去禪寺嗎?”
穀雨問,大公子都跑遠了。
“去。”
她要去替父兄祈福。
馬車一路顛簸,差不多一個半時辰才到了普濟山下。
她們還要上山道才能到禪寺。
禪寺在京郊,地處隱秘,此處叢林密佈,還有幾座高山聳立。
“小姐,這山道太不好走了。”
一路顛簸,石頭又多。
“嗯。”
秦黛黛有些心不在焉的,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自己的眉眼在跳。
難道……今日會有什麼事情發生?會是好事還是壞事呢?
又過了小半個時辰,她們終於到了禪寺大門口。
穀雨攙扶她下馬車,“小姐在這裡休息一會,奴婢去探探路。”
這裡的風景秀麗,禪寺更是建在山頂,地形複雜,一進門就是假山,都不知道正殿在哪裡!
她們第一次來,還是讓她去探探路。
“不必。”
秦黛黛攔住她,她知道路,她上輩子就來過好幾次了。
很快,她領著穀雨去了正殿上香。
她在佛前許了三願,一願父兄康健。
二願能和裴行棄順利生下一個孩子。
三願裴行策此生死無葬身之地。
她的恨意幾乎要將她湮滅了。
他與她許下一世,卻先背起誓言,該死!
秦黛黛在佛前長跪不起,差不多兩刻鐘之後,她才起身。
“我們去喝些齋粥。”
喝完休息一會再趕路回去。
申時初,她們終於到了馬車前。
就在秦黛黛剛剛要坐上馬車離開的時候,她餘光看見旁處有一道身影牽著馬走出,不是裴行棄是誰?
“裴郎。”
她語氣瞬間歡喜,她朝他招手。
原來他也來了禪寺。
裴行棄聽見這道聲音的時候,眉頭皺起,抓著韁繩的手緊了又緊。
他的餘光掃了一眼馬車這邊,嘴角緊抿。
果不其然……
老祖宗果然騙了他。
這個女子,太不知廉恥了。
誰允許她這樣甜膩膩的喊裴郎?
他又不是她的夫!
裴行棄想到這裡,心情頓時變得狂風大作,周遭氣息陰鬱了幾分。
他一點都不想看見這般下作的女子。
一面愛著亡夫,一面又在勾引他!
呵!
男人輕鬆上馬,在秦黛黛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策馬離去。
“快,跟上。”
秦黛黛瞬間讓車伕趕車。
一路上他們說說話也好啊!
山道太不好走了,為了追趕裴行棄,馬車跑得比來時更快。
少女被顛得都要吐了。
“算了算了。”
慢下來吧!不追了,肯定追不到了。
馬車放慢速度,她總算舒服多了。
然而讓秦黛黛沒料到的是,她最後還是追上裴行棄了。
可人似乎遭遇了埋伏。
十幾個黑衣人手拿長劍,他們將裴行棄團團圍住。
她瞬間心口狂跳,緊張壞了。
完了,黑衣人也發現她的馬車了,秦黛黛知道,若她什麼都不做,一定會被滅口的。
想到這裡,不等黑衣人朝她殺來,她先鼓起勇氣下了馬車。
下車之前,她不忘叮囑穀雨待會自己跑,要不顧一切抓住一切機會跑,不必擔心她。
說完,她直奔裴行棄去。
“裴郎,他們是誰?”
“裴郎可有受傷?”
少女滿眼擔憂,她下意識要抓住他的胳膊,可裴行棄躲開了。
此刻男人滿眼不耐煩。
她又來做什麼?
還敢靠近他?不怕死?
信不信他先弄死她再解決這群黑衣人?
裴行棄眼中充滿嗜血,他手握長劍,他的劍尖早已染了血。
他剛剛已經殺了三個人!
“裴郎,你要小心。”
“別受傷,不然……我會擔心的。”
說完,她悄悄縮在他的背後。
沒什麼比他的後背更安全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