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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早春尚冷,她們商量吃些暖和的東西,於是讓人在院子裡的梨花樹下支了個爐子吃暖鍋。

許櫻緋身上有傷,只能吃清湯鍋,但熱氣騰騰的菜餚讓她胃口大開,況且還有最愛的膳福樓烤雞。

兩人大快朵頤,吃得滿嘴流油。

一邊吃一邊說著兒時趣事,不亦樂乎。

說著說著,看到院門口站了兩個人。

一襲月白長裳的男子長身玉立,謫仙般不染纖塵。

一襲銀白鎧甲熠熠發光,面如冠玉、眉頭緊皺。

許櫻緋正在搶菜的筷子停滯,看到兄長溫潤的目光,聽到玉石輕擊般的聲音。

“茵茵。”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清俊無瑕的臉,熟悉的溫柔親和的眼,明明才幾日,卻有一眼萬年的感覺。

“哥。”

她鼻中酸澀,輕聲回應。

劉之俊見妹妹坐在那兒,揚聲斥責:“出來也不說一聲,知道我和小侯爺有多擔心嗎?差點把京城翻了個遍,結果你們躲在這兒!”

看到溫潤如玉的顧小侯爺眼底的清冷,劉之瑤心生怯意。

這個人是京城出了名的寵妹狂魔。

雖然不是她把許櫻緋藏在這兒,但她算是幫兇,這會兒指不定已經恨上她了。

她笑呵呵招呼他們,“哥,知亭哥,你們用過膳了嗎?要不要一起吃?”

說完看到兄長一個勁朝她使眼色,她起身向顧知亭行了個禮,悄悄躲到兄長身邊。

劉之俊爽朗笑著:“知亭兄,我就說沒事,這兩人有多貪玩你又不是不知道,肯定是躲哪兒玩了。”

他與顧知亭一同找了這兩個小姑娘大半天,親眼看到顧小侯爺黑沉了半天臉,加上近日發生的事情,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接到妹妹後寒暄幾句,便領著妹妹離開了。

顧知亭過來看了一眼案几上的吃食,滿桌子殘羹剩菜,兩個人居然吃了這麼多。

不免皺了皺眉,眼裡卻是寵溺,拍拍她頭頂,溫和聲音伴著春風,送入她耳中。

“我不在你就貪嘴,吃這麼多肚子不難受嗎?”

以前日日聽到的聲音,這次像是隔了千萬年那麼久。

許櫻緋低著頭,回道:“不難受,吃得很慢。”

顧知亭招手讓侍女過來收拾許櫻緋清理面前的殘羹,又吩咐侍女去煮一壺陳皮茶來。

他溫柔的目光安靜落在許櫻緋身上,見她瘦削了些,下顎也變尖了。

她與劉之瑤交好,平常兩個人也經常互去府裡小住,他以為這次也一樣。

幾日後他去將軍府接人,卻不見人,慌慌張張找了大半天才知道她在這兒。

“茵茵這幾日都在這兒麼?”

許櫻緋點頭:“本來想去將軍府,但覺得太吵了,便來了這兒。”

顧知亭眉頭深鎖,眼中盡是疼惜。

“是不是不好好吃飯?瘦了很多。”

她每天都在努力吃好睡好,但畢竟受了傷。

許櫻緋掩飾地捏了捏自己的臉,努力笑道:“有嗎?”

卻對上兄長凝重的眼眸。

“茵茵,你受苦了,是哥哥沒有照顧好你。”

這一次,她的確吃了很大的苦,很想告訴他當時有多痛,很想訴說這幾日她是怎麼熬過來的。

可是不能說。

“跟哥哥回去,回府好好養著。”

顧知亭聲線溫柔卻不容拒絕。

在兄面前,她頭一次有了拘謹的感覺。許櫻緋想了想,搖頭:“哥,我想在這兒住一段時間。”

顧知亭微微一愣,目光清明。

“你不是不喜歡這兒?”

她喜鬧不喜靜,平時來別院避暑都不情願,怎會突然喜歡這兒?

許櫻緋擠出一絲笑容:“偶爾清靜清靜也好。”

兄長坐在她身旁,微風拂過,幾朵早開的純白梨花落在他肩頭,襯得他氣質出塵,熟悉的淡淡沉香讓她的心悄悄平靜。

“茵茵。”

明麗的春光裡,他如玉一樣無瑕寧靜。

“是因為兄長議親的事情嗎?”

妹妹的性格他最清楚,所有事情連到一起,不難想象她為何悄悄躲在這兒。

甚至不用問。

許櫻緋鼻子酸澀。

如果還是前幾天,這一刻她肯定止不住淚奔,但最痛苦的時刻已經過去。

她努力展顏一笑。

早已料到兄長會來找她,也料到這一幕,她已經在心裡腦裡偷偷練習過無數次。

聲音委婉中帶著點俏皮:

“是有點難過,但會過去的。”

顧知亭的眼神靜靜落在許櫻緋身上,被他嬌寵長大的女孩,從小與他最親,遇到什麼事情總是第一時間跟他說,這還是第一次不跟他打招呼悄悄躲到這兒來。

他的目光如往常那樣溫柔堅定,語氣甚至比平常更誠懇堅定。

“若你不開心,這個親便不議了。”

如果是幾日前,兄長說出這句,她不知道會有多開心。可現在她沒有絲毫猶豫,很快就說:“不行,這麼好的姻緣怎麼能斷了?”

她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儘量讓自己語氣輕鬆:“我只是擔心哥哥成親後有了妻子忘了妹妹。”

“怎會?你永遠是我最愛的妹妹。”

許櫻緋心口不一,笑得毫無破綻。

“那就行了,哥哥只管放心成親,有了嫂嫂,便多一個人對茵茵好。”

兄長纖長瘦削的手指拂過她的髮絲,拍拍她後腦勺,笑容如春日暖陽:“茵茵長大了。”

“只是兄長還是不放心你一個人在這兒,要麼隨我回府,要麼我也住這兒來。”

回侯府要面對義母和崔耀雪,和兄長單獨住別院,他正在議親,傳出去得有多難聽?

沒有多想。

她回:“我隨兄長回府。”

擔心兄長知道她背上的傷,她沒有收拾任何東西。

春日午後稍暖,剛吃完暖鍋,許櫻緋只穿了件暗色春衫。

顧知亭見她背影單薄,解下披風披在她身上。

像往常一樣想牽著她走出去時。

柔細手腕卻從他手掌中輕巧滑出,他一抬頭,以往總黏在他身邊的小姑娘,已經邁開腳步。

微風從他空蕩的手掌中穿堂而過,孤寂又落寞。

他愣愣看著那個背影。

別院外。

攝政王的馬車從前方駛來,即將到達侯府別院時放慢了車速。

蕭翎坐在馬車裡,周身冷冽,嘴角卻浮著淡笑。

馬車外傳來不那麼愉快的聲音:“王爺,好像是顧小侯爺來了。”

他掀開車簾,一眼看到顧知亭的馬車停在那兒,這幾日伺候許櫻緋的幾個丫鬟婆子站在馬車旁。

纖細的身影從別院走出,身上披著顧知亭的披風,顧知亭與她肩並肩走著,正低眉淺笑看著她。

兩人看起來親密無間。

呵!終於等來了她日思夜想的人。

他放下車簾,嘴角已無剛才淡笑,寒如冰凌的聲音從偌大的馬車中傳出。

“回別院。”

*

許櫻緋跟著兄長回到侯府時已是傍晚時分。

知道他們要回來,老夫人早早就等在府門口。

許櫻緋下馬車時看到那個雍容華貴卻看起來有些佝僂的身影,明明自己在這件事中沒做錯什麼,可心裡就是有些內疚。

老夫人握著她的手,慈愛地看著她,“可算回來了……”

聽著在演戲,但面上卻是真情流露。

許櫻緋沒說話,只是安靜低著頭,隨他們一起進去。

府裡前院,下人們正在搬大大小小的箱子,人來人往。

老夫人邊走邊說著:“長公主派人送來好些東西,櫻緋,她還特地給你送了禮物,晚點義母拿過去給你。”

幾乎很少有女子在議親階段就往對方府裡送東西,顯得很不矜持,但長公主向來是特立獨行、隨性而為,她根本不受這些禮節束縛。

老夫人又說:“長公主過兩日在公主府舉行賞花宴,給櫻緋也送了請帖,櫻緋,你去嗎?”

按理來說,長公主送來請帖,她們沒有回絕的餘地,但老夫人並沒有非讓她去,而是問她去不去。

許櫻緋還沒回答。

一旁的顧知亭道:“茵茵不舒服,就不去了。”

老夫人聽到這句話,看一眼許櫻緋,又看一眼她兒子,看到顧知亭神色平靜,悄悄放下心,他應該還不知道許櫻緋被打的事情,否則不會這麼平靜。

剛才回來的路上,因為背上有傷,許櫻緋不能倚靠,一直耿直著背,兄長看她坐姿奇怪,問她怎麼了,她不得已才說有點不舒服。

老夫人沒有說話,許櫻緋腳步微停,平靜回道:“我去。”

府裡已經備好晚膳。

但許櫻緋下午吃得很飽,所以晚膳吃得不多。

回到自己院子。

她有種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狗窩的感覺。

別院環境不差,但對比侯府,尤其是對比她住的院子,簡直一個天一個地。

她最想泡個熱水澡。

但背上有傷,泡不了澡,只能洗個熱水澡。

她的貼身侍女如意伺候她洗澡,脫下衣服看到她背上的傷,整個人都震驚住了,拿著錦帕的手止不住顫抖。

“郡主!這是怎麼回事?您背上怎麼會有這麼重的傷?!”

許櫻緋趴在寬大的木桶邊緣,臉上沒什麼表情。

“不要說出去,你每日幫我煎藥、上藥就行。”

如意眼淚大顆大顆往下掉,咬著嘴唇問道:“這得有多痛啊?是誰下這麼狠的手?!”

許櫻緋沒有回答。

洗完澡她坐在窗臺前,如意在幫她擦頭髮,見她一個字也不肯多說,如意也沒敢多問。

已經入夜。

從窗戶看向外面,漆黑的夜空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只有微風,院外點著燈,風吹著燭火忽明忽暗,許櫻緋眉眼裡都是憂傷。

不多時,看到一個清俊的身影,是兄長來了。

他手裡端著一個晶瑩剔透的玉碗。

顧知亭踩著微光站在窗前。

“你晚膳沒吃什麼,待會喝完這碗燕窩再睡。”

他將燕窩遞給許櫻緋後,繞過窗走進來。他進來的瞬間,許櫻緋趕緊將一旁的暗色春衫披到身上,以免兄長待會看到她背上的傷。

兄長走到如意身旁,像往常那樣接過她手裡的帕子,想幫許櫻緋擦頭髮。

平時很稀鬆平常的事情,但此刻在許櫻緋眼裡卻有了芥蒂。

放下這段感情回過頭來看時,才發現他們以前有多少越矩行為。

許櫻緋往後挪了挪,“哥,已經幹了,不用擦了。”

顧知亭看到烏黑髮梢幾滴晶瑩剔透的水珠,沒有說話,徑直走上前,拿著帕子細細擦乾那些水珠。他手指纖長,擦頭髮時比如意還要細膩,力度也剛好。站在許櫻緋身後,有種沉穩的安全感。

許櫻緋低頭喝燕窩。

顧知亭瞥見許櫻緋坐著的矮榻上的請帖。

眸光暗了暗。

“茵茵,長公主的賞花宴你不想去便不去,沒什麼大不了,不要勉強自己。”

許櫻緋回頭露出明媚的笑容。

“不勉強啊,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湊熱鬧,去長長見識也好。”

兄長沒再說什麼,只是讓如意出去迎接大夫。

許櫻緋一聽大夫要來,有些慌張,立即道:“哥,我沒事,不用叫大夫。”

“怎會沒事?剛才在車上你臉色很不好。”

“許是吃多了,坐馬車時有點反胃。”

顧知亭揉了揉那頭像綢緞一樣烏黑的長髮,覺得差不多了放下手裡帕子,拿過梳子幫許櫻緋梳頭髮。

從小到大,兄長沒有少幫她梳過頭髮。

屋子裡很安靜。

兄長忽然問她。

“茵茵,你覺得長公主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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