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他是誤會了,可他又不肯與她爭論,只會在心裡判了她的死刑。
“就是那囚徒,刑前尚能自明一番,懷淵與我是夫妻,怎一次分辯的機會都不給?”
夫妻…厲懷淵琢磨這二字,從白寧口中說出,明知不該信的,卻還是忍不住放在心上。
“那阿寧想如何待我?”
早知一場騙局,他已然接受自己的宿命,她卻非要在他死前給他不切實際的希望。
哪次不是她說什麼,他便都一一應下,從不忤逆。“你我成婚許久,我竟不知尋常夫妻該是如何相處。”
白寧看他嘴唇蒼白,心頭一緊,自己假意嫁給他本就是為了接近他,好伺機報復下藥。
她仗著厲懷淵心思單純,什麼都不懂,那草率的大婚之日連天地都沒有拜。
上一世她更是從未關心過他,後來他身體越來越差,她一心想著終得解脫,便連偽裝都懶得了。
白寧踮腳將人輕摟懷裡,撫摸他柔順的長髮,他的身體下意識地抗拒,而後又軟了下來。
他呆呆地站在原地,哪裡像狼,分明就像一隻小狗那般,白寧甚至想摸摸他的耳朵。
她清楚自己此舉有些無恥的利用他的寬容和愛,他就算嘴上再厲害,也從來不會拒絕她。
歷懷淵躲過她在耳側的呼吸,那氣流弄的他癢癢的,心底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
自從他生下厲庶,毛髮便沒有從前光鮮茂密,身材也越來越單薄。他絕不要在她面前情難自禁,又看到她那掃興的眼神。
仙氣飄飄的白衣公子,天之驕子御劍飛行、匡扶蒼生,那才是她的良配。而他一隻低賤牲畜,粗鄙醜陋,惡名遠揚,與她…實在不配。
夫妻嗎,他從不敢提及此事。
“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真沒有別的意思。”白寧的樣子真切。
是嗎…左右不過是這樣了,他不懂阿寧到底在擔心什麼。
“鳳令君他,是不是不喜我?”
歷懷淵沒由來的一句話,讓白寧突然怔住,他突然提師兄幹嘛?
神妖向來是天敵,而自師父元神覆滅之後,師兄對懷淵豈止是厭惡,更多的是恨。
可重生後的她,自然明白那是池紫聞的奸計,是一盤棋局,厲懷淵是無辜的。
可世人心中的成見哪裡是那麼好改變的,尤其是像師兄這種固執的人。
“懷淵為何不問我,卻問師兄?”
他不是不想問,而是不敢問。
鳳令君尚且不肯接受他,又何況阿寧?對於鳳令君來說那人是師父,而阿寧那麼在意他,或許並不止是師徒情誼。
那男人他只見過一次,他便知自己與他雲泥之別,果然那樣的神仙才能配得上阿寧。
就算再不濟,也得是像池紫聞那樣的翩翩君子…
如果不是因為他,或許阿寧早就有自己的小鳳凰了吧。
“阿寧放心,那天山腳下,我真的什麼也沒聽到。”
“懷淵,師兄只是怕我受委屈,找機會我會跟他解釋清楚。”
“那你為何抱我?”他將近日以來壓在心頭的話問出口,實在不懂,也沒力氣再去想了。
歷懷淵眸子銳利,瞳孔四周泛著白光,她無意中救下的小狼長大了,卻不肯再信她了。
他以為自己耐心哄他不過是緩兵之計,為了讓他放鬆警惕,所以才特意告訴她,他並沒有聽到她跟師兄的計劃,她此番體貼不過是多此一舉。
“抱我孩子他爹,也需要理由嗎?”
“阿寧,庶兒他還是個孩子。”歷懷淵輕輕嘆氣,懇求她能放過兒子。
他無力的解釋道:“庶兒不是純正血統的玄夜狼,不會長得跟我一樣,無論是對你還是對天界,都沒有任何威脅的。”
她一點也不喜歡這樣的厲懷淵,小小年紀便像交代後事一樣。
“又瞎想,你懂什麼呀…”白寧又輕撫他的頭髮,髮絲如墨在指尖遊過,“我會保護好你們父子倆,別怕。”
歷懷淵淺靠著她,嚥下喉嚨中的血腥,她的話太誘人。可他真的好痛、好累,他更怕白寧會騙他。
白寧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厲懷淵現在的狀態很差,她絕對不要重蹈前世的覆轍。
可厲懷淵對這世上之事已是心死,唯一牽掛恐怕就只是那孩子,前世崑崙山一戰他一心求死,遍體鱗傷卻還是衝她笑。
她現在說帶他走,他便又當是奸計,還不如直接把人捆了扛走,此後只與他山川湖海,日月星辰。
“厲懷淵,我再問你一遍,願不願意跟我走?”
“不願…”
他的聲音冷冷的,難得有自己的固執。
——
厲懷淵一連晾了她三日,自從自己假裝中毒一事被戳穿後,就連見他的理由都沒了。
“君後。”守衛對她畢恭畢敬,可腳下卻未讓開半分。
“讓我進去。”
門前的守衛昂首挺胸,看都沒看她一眼地冷言道:“帝君有令,任何人不許打擾他閉關修行。”
“你!”
好好好,見這守衛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她就知道這是厲懷淵的主意。
說白了他就是為了躲著她,身體差成那樣,還半點不聽勸。虧空的這麼厲害就如此冒進修煉,他是嫌活得長是吧。
“厲懷淵,你給本仙姑出來!”
縮頭烏龜…
“你躲什麼啊,還是不是男人,你不出來信不信我把你這玄夜峰炸了,別碰我!”
守衛一時為難,君後的脾氣大他們都是知道的,可這次帝君是真的下了死命令。
“君後,您就請回吧…帝君他是不會見您的。”
在哪修煉不行,非得把自己關在這陰冷的山洞裡嗎?在屋裡還能與她雙修…再不濟她也能幫他穩住心神啊。
山內的厲懷淵聽著外面的聲音,拳頭緊握,努力壓抑著體內亂竄的氣力,一張臉已是蒼白不已,額頭滲出一層薄汗。
那日白寧說的那些話就像是在他心底埋下的種子,如今肆意生長,卻不知道結出的會不會是有毒的果。
沒錯,他確實一點都不坦蕩,不算個男人。
只是白寧有一句話說的不錯,他現在的樣子確實無法守護好妖界,庶兒受傷可他卻無能為力,如此羸弱不堪的身體連自己都嫌棄的緊。
好在她無事,他也不用再日日放血給她。
想到這厲懷淵閉上眼睛,屏蔽感官,強迫自己不去聽白寧在外吵鬧的聲音。
他確實無聊的很,她提出的遊戲他亦不敢陪她玩下去,他已經安排好了人手照顧她和庶兒,餘下的他不願再去想了。
沒有他成日在她身邊礙眼,她自在一些,或許還願意多住一陣子。
如果她實在不願,他也可以,放她走…
“唔…”
一想到這,厲懷淵的心頭又是一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