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停,快拍完了!”
餘知棠眉宇緊鎖。她不知道腳底踩著的尖銳是什麼,或許只是些毫不起眼的碎粒。
想起拍攝之前對王導的承諾,她正要硬著頭皮往前走,卻不想,身後再次高揚起一聲……
“都停下!”
是謝祈宥,聲音冷得凍人。
她身形停滯,在這一瞬間,進退不得。
腳底還是火辣辣的疼痛,身後的王導也沒讓她繼續,反而地不解問:
“怎麼了?”
話落的同時,她聽見男人的聲音,帶著不容置喙的口吻:“開燈。”
開燈?餘知棠的心口頓然緊繃起來。如果開燈的話,這一幕就要重新拍攝了。
想到這,她不免急切:“別開燈!很快就要走完了!”
說著,她緊咬住唇瓣,再次向前踏出一步,疼得像是在刀山上行走。
還有兩步,只要再走兩步,這一幕就能……
“我說!開燈!”
身後,男人的聲音冷怒到了極點。
空氣猛地陷入了死寂。很快地,啪嗒聲落,光線調到了最亮。
她不由得偏過頭,男人的眼浸在昏黃裡,漆黑得鋒利。
忽地,攝影師單手捂嘴驚呼一聲。
王導瞳孔驟張:“怎麼回事?”目光正垂落在她的雙腳。
餘知棠下意識低頭,藉著明亮亮的光,看清了腳底的碎粒,是一小丟碎玻璃。碎片渣子上,是星星點點的血,正從她的腳底滲出來。
她大驚,回過神後,忙抬起右腳,一股尖銳的刺痛火辣辣地傳來。
又連忙半翹起這條腿,餘知棠才發現有幾塊碎片深深地扎進了肉裡。
鮮血淋漓。
霎時間,半抬起的右腳無處安放。她只能繼續保持著金雞獨立的站姿,慌張無措地看著自己的左腳。
左腳也疼得厲害。因為要支撐起身體的全部重量,此刻更是痛上加痛。
一時之間,餘知棠也不知道該不該放下自己的右腳,可週圍的地面全都是散落的碎玻璃。
正在她心生猶豫之際,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驀地響起。
她聞聲側過頭,見樓道上的一抹殘影正朝她奔來,如同一場迅疾的風。
距離越來越近,她看清了人。
是謝祈宥。
他想幹嘛?
餘知棠茫然陷入了疑惑,但男人已經跑到了她的面前,一把猛抓起了她的右手,力道大得險些讓她斷腕。
她吃痛輕嘶一聲,皺眉抬起頭,見男人沉著眉眼盯著她,是隱隱發怒的跡象。
她驚愕。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男人忽然攔腰抱起了她。她不由得驚呼了聲,下意識用雙手環住了他的肩脖。
世界開始顛簸起來,周圍的階梯像是退潮的浪。
男人健步如飛地跑向上方的階梯。步伐迅猛而有力,顛簸的震感通過他的臂彎傳到她的身上,牽引著她的心跳亂了原先的節拍。
餘知棠抬起視線,能看見男人緊繃的下頜,像是稜角扎人的冰。
而餘光的盡頭是一把空椅子。
不多久,男人把她丟在了這把椅子上。
餘知棠一屁股坐穩後,就聽見四周傳來的倒吸氣聲。
離她最近的工作人員微微張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盯著她,舌頭打起了結:“天啊,宥哥他他他竟然公主抱抱抱……抱了你?”
餘知棠同樣震驚。
她仰頭望向面前的謝祈宥,試圖尋找出一個答案。
可男人早已轉過身,側面背對著她。無形的壓迫感正從他身上瀰漫開來,四周立馬噤若寒蟬。
這時,餘知棠聽他喊了一聲“劉林”,聲音又冷又沉。
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她見劉林拎著一個醫藥箱跑過來,兩三下就戴好了白色橡膠手套,半蹲在她的腳邊。
腳底的傷口很快處理完。
周遭再次躁動起來。
“看上去,這應該是玻璃碎片。誰打碎了玻璃杯還不收拾啊?這不害人嗎?”
“玻璃杯?我記得咱劇組根本沒有玻璃杯。”
“對呀,我們搬過來的道具裡面可沒有一樣是玻璃材質的。再說了,這看起來也不像是玻璃杯啊!”
循著眾人的視線,餘知棠望向了醫用鑷子旁邊那些沾了血的玻璃渣——有六七粒左右,綠色的,看起來更像是啤酒瓶打碎了的裂塊。
餘知棠的眸光一下子冷了。
這些玻璃渣出現在拍攝場地,恐怕是有人故意想要弄傷她。
下意識地,餘知棠第一時間看向和自己起過爭執的史導。史導站在樓梯扶手旁,額頭呈現出一個淺淺的“川”字,而眼底是幸災樂禍的喜悅。
……看樣子,史導事先也不知道這些玻璃渣的存在。餘知棠不免蹙起了眉,那究竟又是誰想要害她呢?
“誰是負責這片場地的?給我出來!”
此刻,還沒等她找出點頭緒,右前方的王導突然發起火來。
餘知棠抬起頭,便見兩個工作人員互相推搡著走出來,其中個子高的開口:“這片場地是我們哥倆負責的,但我們事先都檢查過了好幾遍,沒有發現什麼玻璃渣。”
王導冷聲:“最後一次檢查是什麼時候?”
高個子思索了瞬:“我想想,在晚飯還沒拎過來之前,我們兩個就佈置好了場地,哦對!最後一次檢查是在宥哥開拍之前。”
王導當即厲問:“開拍的時候,有誰來過這裡?”
聽到這,餘知棠掀高眼皮,視線掃向這群工作人員。
工作人員們面面相覷,紛紛開口說自己沒有來過,不僅如此,他們還說出了自己不在場的人證物證。
見狀,餘知棠的心沉了沉。要知道,鐘塔裡面可沒有監控,換句話來說,估計也找不出是誰在害她了。
王導也想到了這一點。此刻的他冷板著臉,目光沉沉地落在這群人身上。
就在事情陷入僵局時,謝祈宥忽然出聲:“去問商鋪。”
劇組為了避免物品磕磕碰碰,就連杯子也是一次性紙杯,更加不可能帶酒過來。所以,這些玻璃渣的源頭只會出現在商鋪裡。
想清這一點後,餘知棠驚喜地看向謝祈宥。男人不知何時轉過了身,一雙黑漆漆的鳳眼低垂下來,目光正凝視在她赤|裸的腳上,猶如火烤般的強烈。
循著男人的視線低下頭,餘知棠看向自己光溜溜的雙腳,臉皮頓時一燙。
她有些羞怯地蜷縮起腳趾頭,往椅子底下藏了藏。
耳邊,是男人的聲音:“再去買雙鞋。”
她疑惑抬起頭,見身旁的劉林飛快跑下了鐘塔。而面前,男人早已收回了視線,目光正落在延綿不絕的樓道口。
不多久,劉林拎著雙拖鞋,帶著一箇中年婦女走過來,“這是小賣部老闆。”
中年婦女拘謹道:“我…我啥也不知道,就知道今天下午有一個男人過來買了兩瓶啤酒,還向我拿了個塑料袋。”
王導:“他長啥樣?你看看這裡有這號人沒?”
中年婦女環顧了眼四周,搖搖頭:“都不是,那男人禿頭,啤酒肚,哦,他還穿著一雙棕色拖鞋。”
眾人聽到這裡,不由得看向史導。那個被劇組開除的禿頭男剛好符合這些描述,而史導和禿頭男的關係很不錯。
見了,史導僵愣著臉,立即大嚷道:“我什麼都不知道,你們看我幹什麼?”
“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那就報警。”王導沉臉打了110。
警察很快趕來,並且抓住了禿頭男。
禿頭男見了史導,急忙大呼:“史導你要救救我啊,我這都是為了你!要不是你想陷害她,我也不會被劇組開除,也就不會一氣之下搞過來這些玻璃渣!”
“胡說八道!”史導大罵:“我什麼時候讓你陷害人了?”
禿頭男見史導想撇清自己,乾脆破罐子破摔:“我的銀行卡上還有你的十萬轉賬!不信的話,你們可以查一查記錄!”
聽了,史導渾身冷汗直出。
他原先只想讓餘知棠誤闖謝祈宥的更衣室,藉著謝祈宥發火的名義換掉MV女主角,可從來沒有想過在劇組裡面弄傷演員。這種做法太蠢了,稍不留意還可能讓自己進局子。
想到這,史導穩住心神,瞪著禿頭男:“我打給你錢只是想讓你幫我買東西,如果你非要汙衊我,你得拿出證據來。”
禿頭男哪裡有什麼證據啊。史導這人太過謹慎,很多事情都是當面交代的。
事情發展到這,警察只能以涉嫌故意傷害的罪名逮捕了禿頭男。
但誰都清楚,史導口中的“買東西”假得離譜。王叄肆冷臉瞪了眼史導,又扭頭看向餘知棠:“最後一幕我們找個時間再過來拍。”
餘知棠應了句好。
見此,王叄肆緩和了臉色:“至於今天的事情,我——”
“王導,我真沒幹出這種事情啊!”
眼見局面不利,史導連忙搶話:“我一向以劇組的利益為重,都是那個男人在汙衊我,你們可不能信了他的鬼話!”
“呵!以劇組利益為重?”王叄肆冷聲嘲諷:“如果你真這樣想,劇組也不會發生這種么蛾子!”
史導立即白了臉:“我——”
嘴裡的話還沒出來,他就對上了謝祈宥的眸光。眸光寒得像是一把刀,彷彿要將他千刀萬剮。
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又想起謝祈宥不僅僅是當紅頂流,還是銳音傳媒集團的董事長兼現任CEO,在圈內的影響力很大,至少對付他這個小小導演只需要一個不滿的眼神,底下就會有察言觀色的人來替他辦事。
為了自己在圈內的前途,史導急忙辯解:“宥哥,我真沒——”
“夠了!我的MV不需要你!”
話落的瞬間,眾人猛地驚住。
按謝祈宥話裡的意思是,史導的名字將不會出現在MV裡。
史導頓時慘白了臉。
他知道謝祈宥的意思遠遠不止於此。
很大可能性,他以後再也接不了任何MV拍攝,甚至有了點名頭的演員也不會選擇和他合作。
他張了張嘴,想為自己解釋,但身後傳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