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泠這場病來勢洶洶,高熱更是不退,人在床上昏睡不醒,翠月和碧月二人,一人煎藥一人在屋裡給她用冷布敷額。
“碧月姐姐,藥好了。”
翠月端著藥進來,看著床上昏睡不醒的薛泠,不知道該從何下手喂藥。
薛泠這般狀態,饒是碧月,也是心焦不已。
兩人只能合力先將薛泠從床上扶起,一人扶靠,一人喂藥。
一碗藥湯,薛泠嚥下去的還沒有一半。
翠月見此,不禁擔憂:“碧月姐姐,這可如何是好啊!”
碧月也不知如何是好,昨日大雨封山,今日下山的路被山崩石流堵住了,雖說太子已派人去清路,可一時半會,也沒法把路完全清理出來。
往日這後山環境清幽,小住幾日心曠神怡。
可如今薛泠病情兇猛,這後山這般簡陋匱乏,倒成了耽誤。
僧醫醫術有限,少夫人這般高熱,若是能有名醫施針先退高熱,好讓人清醒幾分服下湯藥,自是不成問題。
可如今哪裡來的名醫?
碧月擦著少夫人唇邊溢出來的湯藥,瞧著她滿臉慘白,恨不能以身受罪。
翠月見她沉默不言,也深知如今難有對策。
思及方才僧醫所言,如若今晚少夫人高熱還退不下來,怕是凶多吉少,憂心難過,忍不住哭了起來。
抽噎著說道:“少夫人怎的這般命苦,若不是二爺帶人回來非要揚言娶為平妻,少夫人昨夜也不會憂思難眠,著了風寒,如今昏迷不醒、高熱不退!”
碧月雖不言語,心底卻也認同翠月所言。
“太子!”
翠月哭著哭著,忽然想到什麼,雙眸一亮,抬手抓了一下身旁的碧月:“碧月姐姐,太子昨日上山,是為了接老太君歸家,老太君向來有頭疾。”
“我聽聞去年老太君大壽突發頭疾,兩月後,蕭少卿為老太君尋了一江湖名醫。名醫不喜拘束,所以老太君診療之際,坊間傳言,名醫皆宿在這普濟寺的後山之中。”
“昨日大雨,老太君頭疾頑固,逢雨天雪天必然復發。我去求太子,求太子讓名醫來給少夫人施針退熱!”
名醫之事,碧月自然也有耳聞。
如今少夫人昏迷不醒,雖知貿貿然去尋太子求助,未免失了分寸,可比起少夫人的命,失的那些分寸又算得了什麼!
碧月思量一番,並未開口阻攔翠月,“你且去吧,只太子是我們衝撞不得的貴人,言辭——罷了,你照看少夫人,我去尋太子!”
碧月做了決定,把手上剛從少夫人手上拿起的布巾塞進翠月手上:“布巾暖了些,你再用冷水清洗一遍,我去尋太子!”
話畢,碧月提起衣裙,轉身便往外走去尋太子。
只是人方出了房門,便見太子身邊的隨侍長順大人領了位郎中走進她們的院子。
“碧月姑娘。”
“長順大人。”
碧月忙行了禮,看向長順旁邊的郎中,心中有所希冀:“長順大人,這位是?”
“這是九手神醫,太子聽聞崔夫人高熱不退、昏迷不醒,便讓我帶九手神醫為少夫人看診。”
聽到這話,碧月忙引人進去,“長順大人、九手神醫,請,我家少夫人,已經昏睡不醒將有四五時辰,她高熱不退,僧醫開的退熱湯藥,我等也難以喂入。”
長順行至屏風處便停下,九手神醫搭脈後又問了些薛泠近日的情況。
二爺帶有身孕女子歸家要娶為平妻之事尚未傳出,碧月怕翠月嘴快說多了,搶在翠月開口前應了話:“少夫人夫人近日有些許煩心,想來夜間應是睡不好,胃口較平日也是差了些。”
碧月只說症狀,不提緣由。
神醫也是聰明之人,高門大戶多的是難以宣口的秘事,一番診斷,和僧醫所言無甚差別。
“……我行針後約莫一刻鐘,夫人便能醒來,備些好克化的吃食,待夫人醒來後,讓她用上一二,切勿閉食。”
神醫言簡意賅,針灸後便告退了。
薛泠做了場大夢,夢裡面的事情像走馬燈似的匆匆而過,大多她都記不得了。
醒來見翠月雙眼紅紅地守在床頭,薛泠想坐起身,才動了下,方才察覺身上沒有半寸的勁,人剛起來些,又跌回床上去。
“翠月,我這是怎麼了?”
翠月見她終於醒了,懸著的心才放了下來,一邊扶著她一邊回道:“少夫人,您真的要把奴婢嚇死了!”
“我怎麼了?”
“您染了風寒,今日起了高熱,一直昏睡不醒,請了僧醫給您看診,開了藥您卻喝不進去。”
薛泠大致清楚自己怎麼回事了,她沒逞強繼續起身,躺了回去往外面看了一眼:“什麼時辰了?”
“快申時了,少夫人。”
翠月斟了杯水,“少夫人,喝點水。”
外頭的日光還是亮堂的,瞧著也沒下雨:“派人回府了嗎?”
“昨日太子已經派人到侯府通報過了,今日山路被堵了,下不了山,少夫人。”
薛泠抿著水,一杯清水下肚,方才覺得喉間的難受緩了些。
碧月從外頭端著清粥進來,見薛泠醒了,臉上也染了幾分激動:“少夫人,您醒了,感覺如何,身子可還難受?”
薛泠搖了搖頭:“有些乏力,旁的倒是還好。”
“九手神醫說了,少夫人這一場高熱,耗了不少精氣,醒來需得進食。”
碧月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上的托盤放至一側,又拿起托盤裡的空碗,盛了些許清粥:“少夫人,我熬了些清粥,您用些吧。”
薛泠方才不覺,如今聞到清粥的米香,方才覺得胃裡空空,“拿來吧。”
“少夫人,奴婢喂您。”
碧月心疼薛泠這場病痛,並未讓她沾手。
薛泠身上沒有幾分力氣,倒也沒再說別的,藉著翠月的力氣靠坐在床頭喝起了粥。
小半碗清粥下肚,薛泠方覺得自己身上有了力氣。
喝罷粥後,在碧月的伺候下又換了身衣裙。
薛泠雖然醒來,只病症還未完全消退,換過衣裙便又睡過去了。
這一覺薛泠睡得難得香甜,及至酉時,被翠月喚醒吃晚食。
寺廟中不好沾葷腥,山路又未通,素面寡淡至極。
不過薛泠尚在病中,神醫本就交代其清淡飲食 。
吃過晚食後,薛泠覺得身體已經恢復許多。
今日在床上睡了整整一日,身上筋骨都有些懶酸,她便下床走動一二。
窗外日漸黃昏,倦鳥歸巢,吹過來的風都帶了些涼。
碧月娶了披帛披在她身上,“少夫人,山間傍晚風涼,您高熱方退,小心著涼。”
薛泠抬手輕輕拉緊了披帛,極輕地應了一聲:“嗯。”
這時,門外傳來翠月的聲音:“太子殿下!”
薛泠拉著披帛的食指微微一顫,本就蒼白的臉色又孱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