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春華離開,沈枝意強撐著痠軟的身子推開小桃的房門,卻見小桃迅速將什麼東西藏進被窩,一臉心虛地對她笑:“姑娘,今日怎麼這麼早就來了?”
沈枝意故意裝作板著臉的樣子:“若是不突然早來,還不知道我們小桃也開始有秘密了。在藏什麼?從實招來。”
小桃討好地晃了晃她的手臂:“姑娘,你先把眼睛閉上”
沈枝意聽話閉眼,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聲之後,沈枝意隱約感受到有什麼溫熱的東西靠近自己的鼻尖。
沈枝意緩緩掀開眼簾,立刻便愣在了原地。
一隻通體雪白的小貓正與她四目相對,兩隻眼睛一黃一綠,水亮亮的,活像兩顆水晶球。
沈枝意看著眼前不過兩隻巴掌大的小貓傻了眼:“你從哪弄來的?”
小桃指了指破了個洞的門角:“是她自己從那裡跑進來的,這貓跟我們有緣分,不如就養了吧”
見沈枝意有些為難,小桃捧著小貓又往前湊了湊,眼神里滿是真摯,沈枝意眨眨眼,將目光移向她手中的貓,小貓似是感覺到她的遲疑,歪著頭一動不動地同沈枝意對視。
半晌,沈枝意嘆了口氣:“好吧,不過陸夫人一向不喜貓狗一類,我們只能偷偷養。”
沈枝意伸出手撓了撓小貓的下巴,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立刻揚了起來,惹得她輕笑出聲。
小桃也將腦袋湊了過來:“怎麼樣?很可愛吧?我還給她取了個名字,就叫雪球”
“可愛”
沈枝意笑著揉揉她的腦袋,小心翼翼掏出一塊荷花酥塞到她嘴裡,見她眯著眼一副滿足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心疼:“都怪我沒本事,讓你跟著我吃了不少苦。”
“不過還好這種日子要不了太久就會結束了,我今日將那金簪當了,足足換了十五兩呢,夠我們兩個出去買間土坯房子了。”
小桃誇張地瞪大了眼睛:“這麼多錢!姑娘果然是最厲害的!”
“小傻子”
沈枝意愛憐地捏了捏她的臉蛋:“只是你這病怎麼總也不見大好,託李二孃幾次大夫,藥方也來回調了那麼多次,臉色還是蒼白的很。”
聽她提到自己的病,小桃的笑意僵了一瞬:“姑娘又不是不知道,我自小身體就不好,從前大夫也說我活不過十五歲去,可如今小桃已經十七歲了,白白多撿了兩年的命,吃些苦頭又算的了什麼?”
她有些愧疚地垂眸:“只是平白多花了不少錢。”
小桃說著,忽而抑制不住咳了出來,她忙拿帕子捂住。
沈枝意坐過來替她順背:“莫要胡說了,錢的事不用你去想,若你有個三長兩短,再多的錢又有什麼用?”
“當然有用,錢能讓姑娘出府去過上安生日子,錢是這世上頂頂有用的東西了。”
沈枝意剛欲開口,小桃便打了個哈欠:“姑娘,今日小桃有些累了,想休息。”
“好”
見她乏了,沈枝意自然沒有再打擾下去的道理,扶著她躺好:“那你好好休息吧,我明日得了空再來看你。”
直到沈枝意關門出去,小桃才將手心中攥著的帕子顫抖著打開,雪白的棉帕上赫然是鮮紅的血跡,如同雪地裡的幾點紅梅。
小桃脫力般躺在床上,看著雪球邁著小短腿晃晃悠悠跑過來蹭了蹭她的手,不由得輕嘆一口氣。
“雪球,近日我咳血越發頻繁,怕是已經沒有多少時日了。”
雪球的懵懂地眨了眨眼睛,似是想不明白方才還看著精神尚可的人怎麼忽然便憔悴了起來。
小桃學著沈枝意揉自己腦袋的樣子揉了揉雪球:“算了,我和你一個聽不懂人話的傻瓜小貓說什麼。”
她有些失望地眨眨眼,忽然想起自己的祖母和爹爹去世前都曾乏力咳血,喝了幾大缸的藥也不頂用。
小桃想她大概也會如此,可她還是任性地由著姑娘為她的病去求李二孃請大夫、熬藥,花了不少冤枉銀子。其實她不怕死,死了便能和爹爹孃親、和柳姨娘團聚了,可她放心不下姑娘。
這世上只剩她自己陪著姑娘了,若是連她都死了,只怕姑娘也不會有心思再活下去,所以她聽話地一碗接著一碗喝藥,可沒想到終究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好在她碰見了雪球。等她死了,雪球便可以代替她陪著姑娘,也拴著姑娘,讓姑娘在這漫無盡頭的日子裡熬下去,熬到姑娘找到自己的歸宿,熬到真正過上她想要的安定日子。
小桃捏了捏雪球的耳朵,惹得雪球掙扎間一頭扎進淺淺的水窪裡。小桃忍不住輕笑,眼中卻盛滿悲傷:“雪球,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