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姚開昔有課就去上課,沒課了就跑到招待所去聽姚父姚母唸叨,還抽空帶老兩口去了趟故宮——
他們原本是想爬長城的,被姚開昔嚴詞拒絕。
她還指望過幾天姚父姚母回家了,自己再去報國寺鬼市淘換點好東西,可得保存著體力。
再說老兩口看著也不像很能走的樣子,逛一趟故宮回來都不肯再出門了,這要是真爬了長城,估計還得再躺兩天。
哪能像現在這樣,一左一右把自己夾在中間,苦口婆心地分析利弊。
“昔昔,今天咱們商量的是你的人生大事,千萬別使小性子,你有什麼不滿意,回頭跟媽說,媽想辦法幫你提,知道不?”
“萬一沛芸也在,你可管住自己的嘴,人家都結婚了,別讓人下不來臺。”
“還有,待會兒要是不知道說什麼,你就笑,等著爸替你說,爸全都能給你圓過去!”
“……”
兩口子緊張得姚開昔哭笑不得。
上一世這些人情往來都是她一個人摸爬滾打探出來的,從來沒有人像這樣真的把她當成小孩,恨不得耳提面命教她該怎麼做。
看著操心的老父母,她突然生出了旺盛的保護欲,期待有一天能把他們護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她笑著嗔道:“知道啦!都聽您二老的!”
沒讓他們等太久,招待所的服務員就過來敲門:“303,樓下有人找!”
姚母背起挎包:“是沛霖來接咱們了吧?”
昨晚他們用招待所的電話打給顏沛霖,告知自己已抵達首都的消息,顏沛霖表示理解他們想好好休息,並約好了今天上午過來接他們。
姚開昔道:“應該是吧。”這都快十點了,顏沛霖是真想讓他們休息。
姚父拎上女兒買好的禮品,三人各懷心思下了樓,等待他們的卻不是顏沛霖,而是一個陌生的面孔。
“是姚叔姚嬸兒吧?我是顏首長的司機小賈,今天沛霖哥臨時有點事,換我來接你們。”
小賈長著一張娃娃臉,看起來比顏沛霖要小個三五歲,笑得人畜無害,說完還不忘向他們出示證件。
“這是我的證件,請您過目。”
姚父怔了怔,便打起了哈哈:“嗨!沛霖有事的話我們自己過去也行,還特意叫你過來,那麻煩你了小兄弟!”
小賈開的是一輛紅旗轎車,一家三口坐後排剛剛好,姚開昔主動坐到中間,把更舒適的兩側位置讓給了姚父姚母。
這年頭轎車可是稀罕物,姚開源廠子裡只有一輛吉普212,平時也忙到飛起,他們偶爾才坐一坐,還真沒發現這裡頭的學問。
對於他們來說,只要坐上小轎車就很舒適了。
車子緩緩啟動,姚母注意到女兒被擠得肩膀都打不開,氣得隔著女兒去扒拉丈夫:“老姚!你坐這麼開幹啥?沒看把昔昔擠的,坐規矩點!”
“規矩就規矩唄……你動手幹啥……”姚父小聲嘟囔著,賣力縮了縮身子,姚開昔總算坐直了。
司機小賈不時從後視鏡裡看著後座這一家三口,見此情景也笑道:“這也不能怪姚叔,咱普通老百姓能坐幾次紅旗轎車,稀罕還來不及,哪顧得上那麼多。”
姚父姚母兩個老實人紛紛附和:“可不是嘛,我們這都是託了顏老哥的福,要不咱們小老百……”
“我倒覺得沒那麼稀罕。”姚開昔渾不在意地盯著無名指上一根倒刺打斷道,“現在國家政策好,以後大家都能過上好日子,說不定普通老百姓也能開上轎車。”
她抬眸,對上後視鏡裡小賈的眼睛:“再說誰又不是老百姓呢?”
此話一齣,不等小賈找補,姚母的手已經拍在她背上:“你這孩子,胡說什麼呢?”
拍完又生怕她覺得委屈,附在她耳邊小聲嘀咕:“人家大老遠跑來接咱們,就跟咱們閒聊,又沒有惡意,你就少說兩句吧!”
“行吧!”姚開昔抿起唇,向姚母展示自己拉上拉鍊的嘴巴。
一瞬間車上再沒人說話,氣氛冷得把姚父凍出一個噴嚏。
“阿嚏——”姚父抹了把鼻子,感嘆道:“今天還挺冷的。”
小賈適時道:“可不是麼,畢竟十月底了,我記得有一年這時候都下雪啦!”
他墊了這麼一句,姚父便順著他的話又聊了起來,畢竟一個來小時的車程,乾坐著實在無聊。
姚開昔不被允許插話,索性閉目休息。
她記憶中原身小時候跟著家人去過一次顏家,那時顏家住在東堂子衚衕的一套四合院裡,也不知道這麼多年過去,地址變了沒有。
顏沛霖給原身留過地址,不過原身沒看上面的字,不等人走遠就先扔了。
想到四合院,姚開昔又一陣嘆息,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在首都有個自己的院子,到那時候各種瓷器大件兒就能放開了買了。
她兀自想著,耳邊突然傳來一陣尬笑。
姚開昔睜開眼睛,注意力回到車內,扭頭見姚母笑得勉強,而司機小賈正自顧自說著:
“所以說啊,咱們老祖宗就是有智慧,抬頭嫁姑娘,低頭娶媳婦,這話說得多好,您看您家閨女,京大的學生,長得還這麼俊,小鎮出身又咋了?配我們沛霖哥誰也說不出半個不字兒。
“聽說您家裡還有個兒子,也是年輕有為,未來娶個縣裡的播音員什麼的,您二老也倍兒有面子!”
如果說剛剛反駁小賈只是嫌他不會說話,現在姚開昔就百分百確定了,這個小賈就是在針對他們一家子,陰陽怪氣兒的噁心人。
他圖什麼呢?
跟顏沛霖關係好,覺得自己配不上他?
看起來不太像,他隱隱戳二老肺管子,分明是用原身那個怨種哥哥。
所以是因為……
姚開昔勾唇,輕飄飄道:“小賈師傅年紀不大,觀念倒是挺老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