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今天可太好玩了!縣城公園又大又漂亮,還有電影院,電影也好看!”
“你喜歡,下次爸爸就還帶你去!到時候咱們還買糖葫蘆吃!”
“不光要糖,我還想吃公園門口的肉包子!”
“好好好,你想要什麼媽媽都給你買!”
“孝誠,你趕緊想辦法再找你那妹子多要點錢!”
“他們養牛場明明掙了大錢,可對咱們卻扣扣索索的,每次給點錢跟便秘擠不出來一樣!”
“小虎現在正在長身體,你這個當爹的真不合格,也不想著給兒子好好保養身體!”
“別提了,我正發愁呢,上週剛問她要過,這次我用什麼理由?”
“要我說你就是傻,她最心疼床上那個老不死的,你隨便給她整點毛病出來,錢不就到手了?”
男人的聲音竟然十分興奮。
“還是我婆娘聰明,一會兒回去我就把窗戶打開,今天這風涼,估計一晚上就能吹個感冒發燒的,嚴重點可能就肺炎了!”
“這還差不多,不過,你可別給她弄死了,畢竟咱老張家的幸福生活,可全靠你這精神不正常的媽生個病了!”
“我辦事,你放心。”
“太好嘍,只要醜老太婆生病,小虎就有肉包子吃!”
三人的對話,被屋裡的白梭梭聽得一清二楚。
她不由得看向床上的養母。
老太太吃飽喝足,此刻被她安置在原本屬於兒子媳婦的床上,正睡得香甜。
老人臉上除了歲月帶來的溝壑,還有一條條深深的刀痕,據說是當年坐牢時候留下的,乍看上去有點嚇人,
可在白梭梭眼裡,她卻是那樣的和藹可親。
只是含辛茹苦拉扯大的親生兒子,花掉積蓄娶回來的兒媳,真心去疼愛的寶貝大孫子,都只把她當成向她白梭梭要錢的工具。
還是不被好好對待的那種工具。
今天晚上除了做飯,她特意準備了不少意外之喜。
現在,她就靜靜等在堂屋。
準備好好會會,如此相親相愛的哥嫂一家子。
說話的一家三口高高興興打開家門,順手打開燈。
“啊!”
突然出現在面前的女人,把他們實打實嚇了一跳。
白梭梭陰沉著臉,正坐在躺椅上看著他們。
幾個人都是一愣。
張孝誠和李霞對視一眼,兩人滿臉驚恐。
白梭梭以前回來的時間都是固定的,怎麼今天搞突然襲擊?
張孝誠趕緊上前寒暄。
“梭梭,你怎麼沒打招呼就過來了?”
白梭梭斜他一眼。
“哥,我才幾天沒回家,你就把我當外人看了?現在我回自己孃家,還需要和你報備嗎?”
張孝誠拼命搓著手,白梭梭知道,這是他一緊張就容易出現的動作。
他現在心裡慌得很。
白梭梭不請自來,他們虐待老孃的事兒是不是都被她發現了?
得趕緊找個理由搪塞過去,不然,以後的財路斷了咋辦?
想到這,他滿臉賠笑:“怎麼會呢!主要我們剛好不在家,怕你來了沒人招待啊!小虎,快叫姑姑!”
他口中的張小虎是個黑黢黢的小胖子,嘴角亮晶晶的,明顯還掛著肉包子的油花。
白梭梭想想骨瘦如柴的養母,一時間面上更是冷若冰霜。
雖然爸爸要求了,小黑胖看看面容陰冷的白梭梭,被嚇得直接往他媽身後一躲。
“媽,這人好可怕!”
李霞趕忙解釋:“孩子他姑,我家小虎認生,你肯定不會和一個小孩子計較哈。”
白梭梭皮笑肉不笑:“這孩子每次見我都不喊人,可別學壞了學人家當小王八蛋啊?”
什麼小虎小虎的,就是個小王八蛋,他們這倆大王八下的蛋。
張孝誠和李霞賠笑的表情登時凝固在臉上。
白梭梭好像在罵張小虎,又好像沒有。
“那不能,肯定不能!”
張孝誠趕緊搖搖頭,白梭梭是他們的送財童子,他可不想得罪她。
可聽到白梭梭說自己孩子不好,李霞心裡堵得慌。
她不自然地笑著:“等你有了孩子就懂了!小孩子就這樣!”
接著,她像是突然想起什麼。
“啊,我差點忘了,你家向遠那有個孩子!有時候真是羨慕你啊,自己不用生,就能有那麼大個閨女養著玩!”
“不過嫂子也得提醒你,這女人啊,要能給男人生個帶把兒的,那就是家裡的大功臣!要是生不出來,小心別人說你不下蛋!”
白梭梭聽出來,她這是諷刺她去給別人閨女當便宜後媽,還沒有自己的孩子。
她笑笑,依然是皮笑肉不笑。
“我是人,當然不會下蛋了!再說,好好的人幹嘛跟雞比?該不會是有人把你一直當雞看吧?你告訴我,誰這麼說的,我替你打他去!”
李霞臉上紅一陣,白一陣。
她好像在罵她,又好像沒有。
白梭梭才懶得理她,她現在只想看看,他們倆還能演多久孝子賢孫。
她開口道:“哥,我還想問你呢,怎麼我一來,媽就被五花大綁捆在床上?該不會是你們虐待她吧?”
張孝誠手裡的塑料袋嚇得掉在地上,裡面花花綠綠的水果糖散落一地,張小虎連忙蹲下去撿。
“梭梭,你怎麼能懷疑我?”
“床上躺著的是我親媽,我天天供著還來不及,怎麼會害她呢?”
李霞趕緊上前幫腔。
“是啊梭梭,每天為照顧媽,我們起早貪黑,連小虎都顧不上管,你哥哪怕累到腰椎間盤突出,天天腰疼,還在那怕你擔心,一直都沒跟你說實話,你怎麼能懷疑他呢!”
“是嗎?”白梭梭鳳眼微眯,“是他天天把媽綁在床上的時候,彎腰累出來的?”
張孝誠急的就差結巴了:“怎、怎麼會!你又不是不知道媽有精神病,這幾天實在鬧得太厲害,我們也怕她傷著自己,只好把她捆起來。”
白梭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有道理啊,哥,你還挺為媽著想的。”
張孝誠抬起手,用袖子擦擦額頭上的冷汗。
“這是在咱自己家,我聽別人家說,那些送到精神病院的病人,十個有八個還要遭電擊!”
“我可見不得咱媽這樣受罪!”
白梭梭心道,是,你見不得她那樣受罪,你就把她留在身邊讓她受罪,好要錢。
“我原本想看看媽就走,既然哥哥嫂子最近這麼累,那我就留下住幾天,也好給你們幫幫忙!”
夫妻倆對視一眼,他們可不想留她幫忙。
張孝誠忙道:“梭梭,養牛場那麼忙,我哪好意思讓你留下?再說,咱這現在屋子緊張,你也擠不下啊!”
白梭梭笑道:“你還捨不得用我?這樣,媽那屋床大,你帶著我嫂子和小虎睡媽那屋去,我和媽睡你們那屋就行,我不嫌擠!”
聽見這話,張孝誠和李霞臉上的表情十分難看。
平時他們一直把傅冬菊捆在那張床上,只會在白梭梭來探望的那天才換上新的被褥。
現在,即便那屋關著門,他們也能聞見隱隱的臭味。
李霞訕笑著:“梭梭,媽有精神病,你跟她睡肯定睡不好,養牛場都那麼累了,我們可不忍心讓你回家還休息不好!”
白梭梭面無表情地擺擺手。
“沒關係,小時候我每天都和媽一起睡,早就習慣了。”
見兩人面露難色,白梭梭裝出十分困惑的表情。
“怎麼,你們是不願意我幫忙?還是不想我留在家裡?”
張孝誠趕快搖頭:“沒有沒有,怎麼會呢!她嫂子,咱這就去收拾下媽那屋,準備睡覺吧!”
李霞一萬個不情願,但還是在張孝誠的催促下,拉著張小虎打開老太太的房門。
房間裡臭氣熏天,可床上並沒有被捆著的傅冬菊,只有沾滿屎尿的被褥。
看樣子,老太太早都被白梭梭搬去他們的房間了。
張小虎“哇”地一聲哭出來,“我不要睡奶奶的床,上面全是粑粑,太臭了!”
李霞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我看你這妹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要整我們!”
張孝誠嚇得一溜小跑去關門。
“我的大祖宗小祖宗,你們可小點聲吧!白梭梭可是咱的財神爺,要是和她鬧翻,咱上哪要錢去?”
李霞氣得雙手叉腰。
“一人得道,人家雞和狗都跟著昇天!你明明是他哥,結果呢?天天還得用這老不死的要錢,連我和兒子也得天天跟著伺候她,現在可好,還得受這罪!”
張孝誠向來怕老婆,現在就差給李霞下跪了。
“姑奶奶,你要想清楚,畢竟我不是她親哥,不守著老太太怎麼辦?”
“我不管,這床要睡你睡,我和兒子現在回縣城,睡招待所去!”
“你快別鬧了,現在這麼晚,哪還有車到縣城,算我求求你行不行?”
“你等著我,我去咱屋給你拿乾淨被褥去!”
另一邊,白梭梭早就進屋鎖好了門。
預料之中的敲門聲響起。
“梭梭,你睡了嗎?那邊被褥不太夠,我想進屋拿幾床過去。”
白梭梭壓根沒搭理他。
她剛剛疊好一沓衛生紙,從裡頭抽出一張搓出兩個紙團,直接放進耳朵裡。
順便還給養母搓了兩個,幫她也放進耳朵裡。
整個世界都跟著安靜下來,萬籟俱靜。
她這才拉起養母滿是皴裂的手放在自己臉上,感受著老人掌心傳來的溫度。
“對不起,媽,是女兒發現的太晚,才讓你受了這麼多大罪。”
“不過你放心,他們讓你受的罪,明天,我就讓他們嘗一遍。”
那麼臭氣熏天的屋子,他們不開窗戶才怪!
不是要讓媽凍感冒嗎?先凍凍他們仨!
門外終於消停之後,白梭梭又悄悄從窗戶跳了出去。
她要回趟蘇家,這麼好的不在場證明,怎麼能浪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