瞄了眼專心開車的徐特助,我翻出剛才傅寒的未接來電,深吸口氣,重新撥過去。
電話響了三聲後接通,低磁暗啞男音順著電流傳入耳畔,“喂。”
糟糕,我忘了,紐約現在應該是凌晨一點,我好像打擾他休息了。
想要問出口的話卡在喉嚨裡,我有點懊惱自己一著急忘了時間,不由得放輕聲音,“我是不是打擾你休息了?”
傅寒穿一件浴袍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一杯紅酒,俯瞰落地窗外深夜依舊繁華的第五大道,嗓音壓得更低,“想我了?”
我僵硬點頭,又意識到他看不見,便含糊應聲,“嗯。”
“想聽你說。”
矯情!
我看了眼徐特助的後腦勺,用手捂住嘴,發出一道小小的氣音,“我想你了~”
想象了一下小姑娘賊兮兮的模樣,傅寒勾起唇角,“叫老公。”
我,“……”
神金!
究竟為什麼要打這個電話?!
我乾脆放棄哄人,乾巴巴道,“你繼續睡,我掛了。”
“你敢掛我電話試試。”
“喂?喂?你說什麼?啊?我這邊信號不好,喂……”
“嘟嘟嘟——”
傅寒看著一秒掛斷的通話,直接氣笑了。
行,小東西,回去再和你算賬。
車子停在薔薇花苑六號樓下,又核對了一遍學生家長髮來的地址,我開門下車。
這裡是位於市中心的高檔公寓樓,因為和客戶提前溝通過,保安登記後我們順利通行。
小區環境很好,鬧中取靜,綠化景觀舒適宜人。
乘電梯到達十一層後,我按響左邊戶的門鈴。
門很快打開,我揚起禮貌笑容,“你好,我是珞黎,鋼琴家教……”
我的聲音在對方溫和的笑容中漸漸變小,相視片刻,我試探道,“白楚凡?”
“是我,進來吧。”白楚凡讓開門口位置,從鞋櫃裡拿出一雙一次性拖鞋放在地上,“路上堵車嗎?”
“還好。”換好鞋,我有些拘謹的站在門口,往客廳看了眼,小聲問,“白老師在嗎?”
“我媽去歐洲了,家裡只有我和小雨在。”白楚凡笑容溫和,從冰箱拿了瓶水,擰鬆瓶蓋遞過去,“不用拘束,隨意就好。”
“謝謝。”聽說白老師不在,我頓時放鬆下來。
學生對老師的敬畏與生俱來,尤其還是音樂界泰斗,帶我進行歐洲巡演,推薦我成為海藝首席鋼琴師,一路引導陪伴我走上專業之路,威嚴又和藹的白緒蘭老師。
“孩子之前應該有基礎吧?”我沒想到白老師家的孩子還用請家教,如果提前知道,或許我都不會接這單,畢竟,這可是白老師家的孩子啊。
白楚凡坐在另一側的單人沙發上,看著面前靈動少女,目光溫柔,“小雨是我姐家的孩子,小學一年級,還沒考級,嫌我媽太嚴苛,說什麼都不肯和她學,再加上我媽也忙,經常出國,所以想給她找個家教系統學習。”
接收到我不解的目光,白楚凡繼續道,“我剛回國,手頭有項目在忙,也沒空教她,正好在網上看到你發佈的信息,就給你打了電話。”
捕捉到關鍵信息,我更加不解,“你認識我?”
我認識白楚凡,是因為有一次在白緒蘭老師的獨奏會上,白楚凡登臺送花,白老師向觀眾介紹過他。
但我想不出來白楚凡怎麼會認識我。
白楚凡正欲說點什麼,臥室門打開一條縫,露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奶聲奶氣的聲音飄至客廳,“哈嘍~”
身穿粉色公主裙,像精美洋娃娃一樣的小姑娘眨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歪頭看向我,“可以開始上課了嗎?恭候許久嘍,珞老師。”
好萌啊!
而且好禮貌呀!
我一顆心都軟化了,跟著小姑娘進了她的公主房。
白楚凡端來一盤洗好的草莓放在茶几上,在小雨腦袋上點了點,叮囑道,“認真學。”
小雨推著人往外走,“知道啦,舅舅真囉嗦,看到漂亮姐姐就話多,佔用我十分鐘上課時間已經記賬上了,晚上陪我玩樂高呦。”
我看一眼白楚凡,忍不住掩唇偷笑,好可愛的小姑娘。
白楚凡無奈聳聳肩,輕輕帶上房門去了客廳。
小雨很聰明,雖然白楚凡說她沒考級,但從指法和對基本曲目的熟悉程度看,她的實際水平已經夠考二級了。
家族基因加上自身熱愛以及後天的勤奮,小小天才就這麼華麗麗的誕生了。
一個小時的課程很快結束,小雨很喜歡珞黎,決定悄悄告訴她一個秘密,“漂亮姐姐,我們現在是好朋友了,我決定告訴你一個舅舅的秘密。”
我彎下腰與她平視,配合的露出極感興趣的表情,“你悄悄把舅舅的秘密告訴我,不怕他知道後生氣嗎?”
小雨托腮想了想,認真問道,“那,你會告訴舅舅是我說的嗎?”
我彎起眼睛,“當然不會,你都說了我們是好朋友,我當然要保密。”
“那就好。”小雨拉著我的手走到窗邊,抬手指向天邊若隱若現的月亮,稚嫩的童聲中滿是認真,“舅舅有個白月光,你可千萬別被他的外表迷惑,在他心裡,世間所有女孩兒都比不上他的白月光。”
我,“……”
感覺這娃不像洩密,反倒更像是怕我看上他舅舅。
看著只有六歲的小朋友,我笑問,“你知道什麼是白月光嗎?”
小雨雙手抱胸,一副小大人模樣,“切,考我是吧。”
她伸出嫩白小手,隔空虛握,深情看著月亮,緩緩開口,“看得見,抓不住,只能遙望,獨自相思。”
嘶——
怪不得小小年紀鋼琴彈的這麼好,原來已成精。
“你哪兒學來的?”我豎起大拇指,戲了句,“學校老師教的嗎?”
話落,我在小朋友眼中看到明晃晃的嫌棄。
“老師哪懂這些,當然是抖爸爸上偷學的吖。”
嗯,家長還是很有必要限制小朋友刷手機的,不然,一個個都得提前成精不可。
分享完一盤草莓,我宣佈下課,並送給小朋友一個毛絨掛件,“小雨同學上課很認真,這是給你的獎勵。”
“哇!我最喜歡狗狗了,真可愛,謝謝姐姐。”小雨立刻把白絨絨的小狗掛件系在自己的粉色揹包上,戳了戳小狗的臉頰,露出可愛酒窩。
走的時候,白楚凡送我下樓,站在電梯裡,我示意他留步,“不用送了。”
可他還是跟著進了電梯,而且似乎有話要說。
可電梯一直下行到一層,他都沒說話。
因為和他並不熟悉,所以我也沉默不語。
走出樓門,我揮了揮手,“再見,白先生。”
就在我準備轉身之際,白楚凡突然出聲,“珞黎。”
“嗯?”
“你有黎知月的聯繫方式嗎?”
!
我瞬間警惕,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幾分審視。
舅舅希望知月姐繼承家業,學醫。
但知月姐喜歡畫畫,而且還是漫畫,舅舅看不上說這些都是不務正業,百般阻撓,最後知月姐不辭而別,隻身出國留學,至今不和家裡往來。
家裡人知月姐只和我有聯繫,並讓我替她保密,主要是擔心舅舅把她從英國綁回來按著腦袋學醫。
白楚凡突然問起知月姐,這讓我不得不懷疑他的目的。
而且,知月姐也沒和我提過他,他們認識?什麼時候認識的?是普通朋友還是……
腦中忽然閃過剛才小雨說的白月光,月光,知月……
難道知月姐和白楚凡……
我垂下眼睫,搖了搖頭,“知月姐出國後我們就失去聯繫了。”
白楚凡透過珞黎臉上的細微表情已經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頓了頓,再次開口,像是自然自語,“這麼多年我一直很惦念她,也在英國找了她很久,我們在旺山一同種下的桃樹已經長高,不知道下一季桃花開,能不能和她一起賞花。”
回南山半島的路上,我給知月姐發了條微信,告訴她今天遇見白楚凡的事,許是在上課,知月姐沒有立即回覆。
到別墅後,我徵詢徐特助意見,“其實可以讓司機接送我的,你在公司忙自己的事就好。”
特助就是總裁的左膀右臂,某種意義上說,甚至比總裁更忙,讓他給我開車,簡直大材小用。
徐安之笑容溫和,“沒關係,傅總最近交代給我的事少。”
我點點頭,“那你可以多去鑫盛幫幫楊助理。”
徐安之,“……”
“嘻嘻,徐特助拜拜。”我當然知道他不會聽,畢竟,傅寒才是給他開工資的人。
晚上臨睡前,我在腦海中把今天發生的事回顧一遍,想起沒問出口的問題,算了算時間差,我點開傅寒的微信,【在忙嗎?】
等了片刻他沒回,我隨手打開網頁瀏覽熱點,滑動的拇指在某一刻忽然停下,一條加黑字體撞入我的視線。
【傅氏總裁與當紅頂流歌星一同現身慈善晚宴】
下面是兩張配圖,精緻漂亮一身紅裙的女人挽著男人的手臂笑容晏晏走在紅毯上,男人微微側目看向她,唇角勾起。
另一張照片是兩人的背影,女人依舊挽著男人的手臂,說笑著走進一家五星級酒店。
我一個鯉魚打挺彈坐起身,點開圖片,放大,仔細對比後徹底呆住。
熟悉的側臉,熟悉的腕錶,熟悉的佛珠,以及他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那是我親手給他戴上去的。
這個男人,真是傅寒。
我腦中瞬間空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