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臺吉都帶頭喝下了藥,剩下的人們才將信將疑地把面前的藥喝了下去。
林嘉言扶起都蘭,把藥遞到她的唇邊。
“嫂嫂信我嗎?”
都蘭艱難地點頭,就著她的手,把藥一口飲盡。
“阿明……”
阿明病得比較重,單獨安排在另一個帳子裡照顧。
“嫂嫂放心,我會盯著的,不會有事的。”林嘉言握著都蘭的手,鄭重承諾她。
察哈爾派人把林嘉言的藥方送往軍營,又安排人手去籌集藥材。忙了一夜,天邊泛起魚肚白。察哈爾精神抖擻,看不出一絲疲憊。
帳外一字排開擺滿了藥爐,車仁還在挨個添火。昨夜喝下藥的人都陸續退了熱,他現在感覺看到了曙光,幹勁十足。
“公主呢?”
“在裡面,陪著阿明呢。”車仁現在感覺林嘉言就是菩薩轉世,看她的眼神都變得虔誠了。
帳裡炭盆燒得很旺,溫度很高。林嘉言趴在阿明的床邊睡著了。察哈爾看阿明呼吸均勻,睡得很熟,摸了摸額頭,感覺也沒那麼燒了。看來林嘉言的藥效果很好。
察哈爾看林嘉言姿勢彆扭,想抱她上床休息。剛把她從床邊扶起,林嘉言突然驚醒。
“怎麼了?阿明?”
“噓,阿明沒事。”察哈爾輕輕捂住她的眼睛,低聲哄著。
“你太累了,我抱你去床上休息。”
“唔……”林嘉言確實太累了,靠在察哈爾懷裡歪頭睡了過去。
因為她答應了都蘭要守著阿明,察哈爾只好把隔壁帳子收拾了出來,輕輕地把她放在床上,又拿出一張絨毯蓋在她身上。
因為姿勢變化,林嘉言的衣領有些散亂。察哈爾餘光突然看到她的肩窩處有一處青紫,正想湊近仔細看看,林嘉言側過身子用毯子把自己捂了個嚴實。
睡著了也這麼謹慎。
察哈爾用手掌拍著她的後背,等她睡熟了才離開。
林嘉言一覺睡到了下午,迷迷糊糊醒來,只覺得自己的腦袋裡變成了一團漿糊,反應了好久才回憶起現狀。
“公主。”蓮心淚眼朦朧地守在床邊。
林嘉言愣了片刻,一時還以為時光重溯,又回到了最初的起點。
蓮心小心地把林嘉言扶了起來,喂她喝水。
“你之前去哪兒了?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蓮心哭著搖頭。
有可汗發話,赤那不敢對林嘉言用刑,只得從她身邊的人身上下手。他把蓮心綁了起來,正準備施以笞刑,阿吉那及時出現,阻止了他們,這才讓自己免受了皮肉之苦。
“是我連累你了。以後要是有機會……你就回家去吧。”林嘉言頓了下,自己心裡也沒底。眼下這關還不知道能不能挺過去,只是覺得蓮心就這樣被自己拖累一輩子,實在有些對不起她。
“公主,”蓮心猛地跪下,聲淚涕下,“別趕蓮心走,蓮心自願終生陪伴公主左右。”
林嘉言嘆了口氣,“何必呢,我從沒有把你當成我的侍女,還你自由之身你還不願意嗎?”
“公主,您是天底下最好的主子,蓮心從不後悔跟了您。請您別趕走蓮心。”
林嘉言伸手把她扶起來,擦掉她的眼淚,“不想走就不走,這麼傷心幹嘛?”
蓮心止住眼淚,服侍林嘉言起床。
略微整理之後,林嘉言來到隔壁看望阿明。
阿明已經醒了,正坐在床上在嚼著肉乾。
“額吉。”
聽到阿明叫了她一聲,林嘉言簡直要喜極而泣。
沒事就好。
“你病剛好一點,不要吃這種不好消化的東西。”林嘉言沒有被暫時的勝利衝昏頭腦,依然保持著理智,伸手拿走了他的小食盒。
“可是我好幾天沒吃飯了,我好餓。”阿明這幾天遭了罪,肉嘟嘟的臉都變小了一圈。
“可以先吃點流食補充能量,等病好了,有的是機會把你掉的肉肉補回來。”林嘉言伸手捏了捏他的臉蛋。
“你也該補充點能量了。”
察哈爾走了進來,一臉雲淡風輕。部落裡的病患喝了藥之後病情都控制住了,並且也沒有繼續傳播的跡象。籠罩在部落上方的烏雲終於有了散開的趨勢。
察哈爾給兩人一人倒了一碗奶茶,阿明捧著碗一飲而盡。林嘉言卻只是端在手裡。
她舌尖被咬爛了,現在根本碰不得這些。
“不想喝?”察哈爾拿過她手裡的奶茶,“那我給你弄點別的?”
“不用麻煩。”她現在剛睡醒,一點胃口都沒有。
“外面情況怎麼樣了?”
察哈爾笑了笑,“託言言的福,都控制住了。你這次救了這麼多人,我們該怎麼感謝你呢?”
林嘉言卻沒心思笑,她滿腦子都在想另一件事。
傷寒桿菌通過糞口途徑傳播,不會在部落裡憑空出現,一定存在某個汙染源。水源或食物,如果不找到汙染的源頭,那這場戰役就遠遠還沒有結束。
“部落裡平時生活飲水都是從哪裡取來的?”
“山腳下有一條河,我們的人都從那裡打水。”
林嘉言沉吟,直覺問題可能出在那條河裡。
“你懷疑河水被汙染?”
“很有可能,現在天氣冷,蚊蟲並不肆虐,那麼傳染途徑只有水源和食物。食物都是部落內部自產自銷,出現問題的概率不大。那麼只剩下這條河……”
察哈爾立刻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如果汙染源還存在,部落這些天都還在持續從河裡用水,那很有可能還會引起後續瘟疫爆發。
“我去看看。”
“我也去,”林嘉言抓住察哈爾的手,“只有知道汙染源是什麼,我才能對症下藥。”
察哈爾不再廢話,從床上拿了一件大氅,牽著林嘉言就出了門。
兩人騎著馬,沿著河邊一路往上游尋去。
察哈爾目力極好,並且有著久戰沙場的直覺。他敏銳地發現上游有一處草叢走勢不對。
走到草叢裡面,用馬鞭撥開茂密的雜草。裡面赫然是一隻死去多時的鹿。屍體已經腐敗,半邊身子都浸泡在河水裡。
“怎麼了?有東西?”
草太深,察哈爾沒有讓林嘉言進來。
“找到汙染源了。”
察哈爾用馬鞭開出一條路,帶林嘉言走進來看。
“屍體上沒有外傷,毛髮凌亂有病變,應該就是這頭病鹿了。”林嘉言蹲在旁邊觀察分析。
察哈爾把她拉到身後,自己動手把病鹿拖到離水源很遠的位置,挖坑埋了。
收拾完這裡,察哈爾走到上游去洗手。忽然聽到林嘉言在身後叫他。
“你看,”她指著樹下一片凌亂的腳印,“這是什麼動物的腳印?鹿嗎?”
察哈爾蹲下查看,“不是,鹿的腳印是兩個並排的凹痕。這是狼狗,一群狼狗。”
“狼狗?”
“大野部的人最愛養狼狗,他們培育出狼和狗的後代,讓它們既有狼的兇猛,又能像狗一樣認主。”
“大野部……”這個名字她之前聽部落裡的人提起過,只說是個小部落,他們不願意歸順可汗,沒事就會上門找點麻煩。
看來這次的瘟疫,也跟大野部脫不了干係。
對自己的同族同胞都下得去這樣的黑手,看來這群人是真的無可救藥了。
察哈爾磨了磨牙,這筆賬一定要找他們討回來。
“臺吉!”
阿吉那騎著馬急匆匆地尋了過來,焦急地喊著察哈爾。
“大野部偷襲,前線已經打起來了。”
來得正好,省得自己還要出去找,這次就把賬一次算個清楚。察哈爾把林嘉言送回部落,帶著阿吉那就趕回了兵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