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
溫幼寧聽到這兩個字,忍不住輕輕顫抖了一下,又是這個樣子,只要她睜開眼,就會看到家人慘死的樣子。
夢,一次比一次清晰,溫幼寧想起阿姐,或許這些噩夢,就是為了讓她有辦法救下溫家。
刑場還是灰濛濛的樣子,但這一次,她看到了扔出來的行刑令牌,她拼盡全力去看刑場之上坐著的監斬官。
能監斬溫家滿門的人,應該不會是尋常人,那個人臉上蒙著一層薄霧一般,溫幼寧努力去看。
若這真是神明的預示,那她或許就是在逆天改命了,所以她走上前的每一步都很艱難,像是在被人拉扯一般。
她好像走在了一片泥濘之中,她分明已經成了魂魄,可飛濺的鮮血還是落在了她的裙襬上,鮮紅的有些刺眼。
那些泥濘之中像是伸出了手,拽住了她的腳踝,讓她步履維艱。
溫幼寧怕極了,甚至不敢低頭去看,只是拼命往前,夢境是不可控的,不知什麼時候,她就會離開這場夢,說不定,夢境會戛然而止。
所以,她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溫幼寧的確不夠聰明,膽子也不大,但她想到阿姐今日那樣疲倦的樣子,好像已經變得平靜麻木了。
她想要做點什麼,也一定要做點什麼。
溫幼寧覺得自己的小腿處現在或許已經是鮮血淋漓了,那一層霧氣卻好像在一點點的變薄。
在溫幼寧被徹底推出眼前的夢境時,她看到了監斬官的臉。
今日姑娘睡的還算安穩,山雪守了半夜,天矇矇亮的時候,悄悄出了門。
秋辭來喊姑娘起床,掀開床帳之後,卻看到姑娘睜著雙眼,直挺挺的躺在那裡,雙眼紅腫,眼神看著床帳,有些木然。
“姑娘?”
秋辭心中一動,若非是這些時日,溫幼寧總是陷入夢魘,她定然是要嚇著的。
“昨晚又做夢了?”
秋辭想著,山雪那丫頭實在是不可靠,讓她守著姑娘,姑娘昨夜不舒服,竟是一點不知。
溫幼寧慢慢從床上爬起來,輕輕搖頭,“沒事,只是有些頭痛。”
她剛才看到了,那個監斬官的樣子,雖有些細微的差別,可那張臉,她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鎮北侯世子,顧景之。
帶著些涼爽的手帕覆在臉上,終於醒過神來了。
所以,她溫家將來遭此橫禍,是因為她和阿姐都所託非人嗎?
“姑娘?要不要再尋府醫來看看?”
“不必了,只是昨夜夢不好,所以早上醒的早了一些,看著有些憔悴而已。”
她現在心中成了一團亂麻,自己都沒理出一個頭緒來,何必再讓周圍的人跟著憂心呢。
更何況,憂心也沒有用。
不能繼續這樣下去了,坐在小書房裡面,將自己夢境中重要的事情一一寫下。
她爹教養女兒和尋常人家不一樣,不看重後宅的那些事情,倒是不吝嗇教給她和阿姐前朝官場之上的事情。
縱橫博弈之術,是溫家所有孩子都必須學習的東西。
鎮北侯府,東宮,溫家。
她現在知道的東西太少了,而且,溫幼寧在東宮的位置上畫了一個圈。
三哥和阿姐所言,不過都是一個最重要的理由。
皇命難違。
秋辭端著茶水和糕點進來,然後站在旁邊磨墨。
“秋辭,你說這世上,誰能壓得住太子殿下啊?”
“自然是陛下和皇后娘娘啊。”
溫幼寧擺擺手,她自然知道,可太子是他們的兒子,當爹孃的,自會偏心自己的兒子。
她爹早就說過,和陛下關係好不是一件好事,因為他是臣子,君臣之間關係太好,就會模糊了彼此之間的界限。
今日陛下會覺得是兄弟,但明日,對陛下來說,他就會覺得,那是僭越了。
伴君如伴虎,大抵就是這個意思。
溫幼寧搖頭,陛下和皇后不行的,再喜別人家的孩子,生死關頭,還是會選自己家的孩子。
溫幼寧將自己認識的人一個個寫下,卻悲哀的發現,想要這些人在生死關頭給溫家一個庇護,無異於天方夜譚。
秋辭一邊磨墨,一邊和溫幼寧說話。
“下個月,大公子就要回來了。”
溫幼寧應了一聲,她大哥早先就進了軍隊,如今在成王麾下當副將,下個月,成王的軍隊回京,她大哥大嫂也總算能回京了。
當初大哥要去軍營,要在外面數年,爹孃當即就決定讓大嫂跟著一同去了。
當時兩人正是新婚的時候,驟然分開數年,便是有些感情,也早早就被消磨了。
秋辭說著,發現二姑娘又開始發呆了,便也不說了。
溫幼寧倒是忘了,大辰還有一個成王啊。
成王和當今陛下一母所出,不過年紀差距極大,成王也不過比太子大上兩歲而已,幾乎是被當今聖上當做兒子養大。
成王季懷樟今年二十有六,十六歲征戰沙場,為大辰開疆拓土,是大辰的兵馬大元帥,在大辰的地位極高,僅次於陛下,就連太子,也得恭恭敬敬喚一聲皇叔。
她怎麼將這個人忘了?
此人壓制太子,護佑阿姐,可是最好不過的人選了。
但是,溫幼寧寫下一個“成”字。
他們溫家當真能籠絡到此人嗎?
成王季懷樟,地位比太子還高,權勢金銀,又怎麼會缺呢?
不過,成王此人有一個讓太后和當今陛下都頭疼的問題。
成王沒有成王妃。
成王這個歲數,本來孩子都該一大堆了,可成王府上卻連一個通房侍妾都沒有。
據說,成王早年打仗的時候,傷了身子,不能人道,故此身邊才沒個女子。
太后自是不願自己的兒子娶個普通女子,但上京能配得上成王的貴女,又少有願意去守活寡的。
溫幼寧繃著一張俏臉看了好一會兒。
不就是守活寡嗎?沒事,她守了。
而且,溫幼寧想起監斬官的臉,顧景之。
她要和其他人結親,鎮北侯府必然會插一腳進去。
可成王不一樣。
最大的問題就是,據說,那位成王殿下身高八尺,面目猙獰,兇殘暴戾,當初一照面,直接將幾個貴女嚇暈了過去。
溫幼寧給自己灌了一杯涼茶。
家裡人護佑她這些年,現在,她也要為溫家做點什麼才是。
那成王便是青面獠牙,她也不會輕易放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