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屋子裡沉默了很久。
杜長力彷彿被抽空了力氣,幾乎癱軟在那兒。
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會說出來。
明明,他一直都在心裡想的是另外一回事。
賈彥青卻微笑著看著杜長力,神態是前所未有的溫和,只是說出來的話卻是:“別說你是瞎說的。人如果是你殺的,你就是主犯。當處絞刑。”
“但如果是從犯,只是流放五百里,罰十年苦役。將來,也不是沒有機會回來。”
“孰輕孰重,你自己掂量。”
“不過,你想想,為何我們會找上你。”
說完這句話,賈彥青便不再看杜長力,給了對方足夠的思考時間。
祝寧卻覺得這話簡直是耳熟——這種威脅別人還是為了別人好的語氣……
她越來越覺得,這個賈彥青不是一般的恐怖。
沒多久,杜長力就做好了選擇。
他把一切都招了。
杜長力的確殺了高世晉。
但卻是錢萊買兇殺人。
其中,就連一直沒有露面的高世晉情人,原來也有份。
說起來,高世晉之所以和那個張寡婦能搞到一起去,也是因為錢萊的介紹。
之所以要買兇殺人,是因為錢萊知道高世晉這次是帶著不少貨款過來的。
足有一小箱金餅子。
而且,高世晉不打算和錢萊合作了。他要換個商戶供貨。
錢萊為了節省成本,以次充好,高世晉十分不滿。
那張契約,也是錢萊在酒裡下了迷藥,等高世晉昏過去後蓋的手印。
想著等高家其他人接手高家之後,再繼續和高家合作。
而至於杜長力,卻是張寡婦介紹給錢萊的。
張寡婦和錢萊,也有不清不楚的關係。
而杜長力,正好住張寡婦隔壁,和張寡婦……也有那種關係。
那天晚上,杜長力是將高世晉從錢萊家中背出來的。
然後,他將高世晉按在自家水缸裡淹死,再悄悄拋屍在高世晉回家的路上。
問他為何非要帶回家裡淹死,而不是直接帶去溝渠裡淹死,杜長力回答道:“怕被人看到。他萬一掙扎呼喊起來,有人好事出來一看,那不就完了?”
可拋屍就不一樣了,往裡一丟,就可以走了。
被看到的可能就小。
祝寧聽完,一時無言。
但賈彥青卻問了一句:“那你可知,錢萊是如何得知那貨款有一小箱金餅子的?”
這個杜長力還真不知,一臉茫然,半晌開口:“也許是和張寡婦說漏了?”
賈彥青沉吟片刻,吩咐宋進:“將丁三帶來。”
宋進立刻帶人去了。
祝寧順著賈彥青思路一想,頓時更加無言。
這個高世晉,根本就沒有活路啊。
丁三被帶來的時候,連衣裳都沒穿整齊——這是從睡夢中被抓起來的。
對於宋進他們粗魯的態度,丁三沒有抱怨,只小心翼翼問賈彥青:“賈縣令,可是我們家郎君的事情有消息了?”
見賈彥青沉吟不語,丁三又道:“我家雖是生意人,但在長安城也認識幾個貴人,若是將來賈縣令回長安,我們也可幫忙牽線搭橋的——”
賈彥青聞言笑了:“那倒是挺好的。想必,我為高郎君找出了殺他的兇手,高夫人應該也會願意幫我牽線搭橋。”
丁三看著賈彥青那笑容,心中湧出不祥來。
賈彥青下一刻果然就收了笑,反而冷冷淡淡問他:“你為何要殺高世晉?”
奴僕害主,罪加一等,都不必上報,即刻便可執行絞刑。
丁三立刻就喊起了冤枉。
卻都不用賈彥青開口,他只看了一眼宋進,宋進就薅住丁三領子,冷笑開口:“你家主人的金子,旁人如何得知?而且,他讓你不跟,你就不跟?最後,你家主人死了後,他們如何能得到金子?”
只這麼三個問題,就已是讓丁三徹底軟了。
他頭一回幹這種事。
心裡本來就不安。
這會兒被逼問,根本想不出該怎麼回答。
宋進見他不說話,就又提醒一句:“錢萊和杜長力,還有張寡婦,我們都已抓了。”
丁三徹底沒了話說。
最後,低頭交代了。
那日,他跟著高世晉一起去的。
只是,高世晉被杜長力帶走後,他就悄悄地回了家。等到第二日,再假裝找不到人,到處去問。將戲做足了。
至於金子,其實他自己還留下了十個。
聽他講完,賈彥青問了一個問題:“為何?”
為何要背主?
丁三垂著頭,苦笑一聲:“我賭錢借了錢,還不上。我老孃身體不好,媳婦快要生了,這事不能讓郎君知道。他要是趕走我,我們一家子都得死。但如果他死了,我護送屍身回去,大娘子只會感激我,獎賞我。”
的確,就算高家會怪丁三。可知道為什麼丁三沒跟著高世晉的緣故後,都只會說一句是高世晉自己害了自己。
丁三隻是個聽話的奴僕,他就算有錯,也把高世晉的屍身送回了家,這邊是功勞。
賈彥青擺擺手:“問清楚錢在哪,然後收押吧。”
宋進就讓人將丁三也送去關押的地牢。
地牢有一半都在地下。陰冷潮溼不說,見光也少,人關在裡頭,十分受罪。
等人押走了,宋進又問起錢萊:“可要抓捕錢萊歸案?”
賈彥青卻搖頭:“不必,再等等。估計明日就能了。”
眾人都很糊塗:這時候還不抓主謀錢萊,萬一人跑了呢?
然而看著賈彥青胸有成竹的樣子,眾人也只能聽命。
到了這裡,案子就算是審完了。
剩下的卷宗什麼的,明日讓縣丞周成柏來幹就行。
賈彥青一手背在身後,放在後腰處,慢慢悠悠往後院走。
祝寧跟在他身後,多多少少有點兒糊塗:不應該第一時間就去抓犯罪嫌疑人嗎?還是主謀呢!
但她不想問賈彥青。
看著賈彥青那高深莫測的樣子就不想問。
走到了屋門口了,賈彥青也沒有要說的意思,反倒是禮貌道別後,就自己進屋了。
祝寧也進了屋,月兒立刻迎上來:“大娘子,我伺候你梳洗吧!”
天真的好晚了!
都快天亮了!
祝寧打了個哈欠:“明早別叫我起床。”
熬夜加班後,第二天必須補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