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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陶酌的認床很嚴重,加上剛飽餐一頓,肚子鼓鼓的,撐得有些難受。

在床上打了幾個滾,最後也只是瞪眼看著天花板,聽著時間一點一滴在耳邊消逝。

睡不著的感覺是很糟糕的,黑夜的寂靜會讓人想起一些恐懼的或者尷尬的事物。

陶酌倒沒有特別害怕的事物,她的人生迄今為止,擔得起“順風順水”四個字。

不過,尷尬的事物,倒真有。

比如跨年夜那個吻。

說尷尬,陶酌覺得更多的是年輕女孩初嘗男女情動時的羞澀。

總之,當畫面若隱若現出現在她眼前,她甚至還聽到了幾聲模糊的低喘,她的臉幾乎像熟透了的蝦,紅得過分。只好將被子扯過頭頂,試圖驅散眼前的畫面。

她的嘗試不過是一場徒勞,越是想甩開的東西,越是粘著她不放。

陶酌只好躡手躡腳地開門出去,坐在陽臺的觀景沙發上,看著江對岸燈光明亮的金融中心,想讓夜半時分,寒涼的冷風吹散自己心中不切實際的虛幻。

陶酌看著那一扇扇亮著燈的窗口,不禁心疼裡面的打工人,這麼晚還在加班。

轉念一想,能在這種地方上班的,又豈是普通人?一個個名校本碩博,西裝筆挺,說話中英文夾雜,年薪百萬,輪得到她來心疼?

A市還沒有入春,陶酌怕冷,在睡袍外披了自己的長款羽絨服,看起來不倫不類的。

陶酌搖頭晃腦地想著,又沒有法律規定不能這樣穿,只要沒有過分暴露,不倫不類也是一種性格。

江邊依然人潮如織,一輛輛豪車飛馳,蝴蝶門下走出一個個光鮮亮麗的年輕人。

A市有錢人的夜生活在此刻才開始。

陶酌對A市的印象是兩極分化的。站在擁翠灣看到的A市是高級又紙醉金迷的,但在曙光路看到的A市是破敗又淳樸的。

要問她喜歡哪種,她選後者。

前者太高高在上,不是陶酌可以掌控的,她更喜歡穿梭在曙光路的巷子裡,跟上了年紀的爺爺奶奶們扯家常。

她喜歡所有溫暖的東西。

謝臨瑾是半夜被貓一屁股坐醒的。

小貓是有自己的貓房的,但回房前,謝臨瑾看小貓一直黏著自己,便讓它跟自己回了房間。

謝臨瑾醒來後,睡眼朦朧地看著貓,橘貓從床上蹦下,蹲在房門前喵喵叫,是想要出去玩。

開了門,一眨眼的功夫,小貓就從謝臨瑾眼皮底下溜走了。

怕貓亂跑進廚房,謝臨瑾跟著出來。

還好小貓只是蹲坐在貓房門口,用前爪碰碰門,抬著頭衝謝臨瑾喵喵叫,示意他快開門放自己回去。

謝臨瑾開了門,看小貓玩得開心,輕帶上門走了。

一道很小的插曲,但謝臨瑾的睡意被驅散了大半。

覺得有些渴,謝臨瑾轉身想去喝水。

走到客廳,謝臨瑾看到觀景陽臺上縮成一團抱著膝蓋的人。

他沒有立刻走過去,先進了廚房,從冰箱裡拿出冰水,倒了一杯。

年少出國,日子一久,他也習慣了國外的飲食,一年四季冰水不斷,反而不習慣喝熱水。

喝完水,謝臨瑾走到陽臺上。

陶酌聽到聲響,抬起頭和他對視。

四目相對間,兩人幾乎是異口同聲問了同一個問題。

“怎麼不睡?”

清脆乾淨的女聲混雜著舒緩柔和的男聲,像是一曲融合得完美的合唱,陶酌一時有些恍惚迷離。

謝臨瑾偏著頭看她,在等她的答案。

觀景陽臺上沒有開燈,全靠路邊的燈光照明。謝臨瑾整張臉一半亮著一半暗著,從江對岸投射而來的淡淡光線就像一道切割線。

陶酌隔著睡袍拍拍自己的肚子,不好意思地開口,隱瞞了認床的事實,“吃太飽了,撐得睡不著。”

合情合理的解釋,謝臨瑾聽後只是點點頭,在觀景沙發的另一側坐下。

他身上穿著黑色的真絲睡衣,坐在沙發上,面色如常,寒風似乎無法撼動他任何。

佩服。披了羽絨服外套但還是有點瑟瑟發抖的陶酌,腦子裡只能蹦出這兩個字。

謝臨瑾想起自己還沒有回答的她的問題,“被貓叫醒了。”

陶酌點點頭。

一陣寒風吹過,陶酌打了個冷顫。

謝臨瑾目光順著她的臉往下,在她裸露的小腿上停留一瞬,禮貌地移開了。

他起身往客廳前,走前不忘問陶酌:“進來嗎?”

陶酌時刻謹記自己的客人身份,不能隨心所欲,於是起身跟他一起進了客廳。

客廳的燈光打開,已經習慣了黑暗的陶酌,不得不站在原地,眯上眼睛,等眼睛適應了光線,才睜開眼睛。

謝臨瑾適應的比她快。

他從恆溫酒櫃裡拿出紅酒,陶酌看了下,好像就是之前他們跨年夜喝的那瓶。

拿出兩隻高腳杯,謝臨瑾詢問她的意見:“要來點嗎?聽說喝紅酒助眠。”

陶酌倒不信這種說法,她覺得這也許是人們為了喝酒製造出來的一套說辭。陶酌沒拒絕,很爽快地應下了:“好啊。”

室內溫度高,陶酌便把外套脫了。

兩人各自佔據沙發的一邊,誰都沒說話,靜靜喝著酒。

陶酌坐在沙發上,睡袍下裸露的小腿交疊,翹著二郎腿的那隻腳悠悠地晃動著腳尖。

謝臨瑾輕輕晃著酒杯,依然一副平和臉色,但嘴角似有若無的笑還是出賣了他此刻的心情。

不知道為什麼,他明明不愛喝酒,甚至有些厭煩喝酒這個行為,可每每與陶酌獨處時,他總是情不自禁想喝上兩口,那種唇齒溢滿酒香,微醺時候的飄然狀態,讓他覺得真是好極了。

謝臨瑾是個好學且勇於挑戰的人,他喜歡並享受破解難題的過程,甚至可以說痴迷。他看著陶酌,想要從她身上找到困擾自己已久的問題的答案。目光平而直,先是落在陶酌的眼睛上,隨後徐徐下移,落在了紅潤的唇上。

白天上課,晚上兼職,雖然毫無睡意,但也不妨礙陶酌的大腦早就進入疲憊混沌的待機狀態,人也不似平常的敏銳。謝臨瑾落在她身上的那道有些灼熱的探究眼神,陶酌像是毫無察覺。

紫紅色的液體滾入喉間,陶酌想起,上次那個意料之外的吻,就是發生在酒後。

那麼今天呢?

她有點期待又有點害怕。

期待落了空,謝臨瑾喝完酒,禮貌地道了一聲晚安,甚至不等陶酌的回答,徑直回了房間。

陶酌看著謝臨瑾寬闊挺拔的背影,露出了有些意味不明的笑容,眼裡也氳起些許嘲弄的情緒。

她在笑自己,年輕的女孩,總愛異想天開。

謝臨瑾坐在窗前的沙發椅上。

窗簾的遮光效果很好,房間的隔音效果也好,一室漆黑,只餘有些淺又有些急的呼吸聲。

謝臨瑾覺得自己挺有表演天賦的,剛才退場時表現得有多坦然,他心裡的那點念頭就有多見不得人。

第二日,謝臨瑾起床,先例行去貓房陪小貓玩了一會,又給小貓倒了貓糧開了罐頭才回到自己房間。

洗漱一番後,謝臨瑾穿著西裝走到隔壁房間門口,有節奏地敲了兩聲房門。

門後毫無動靜,謝臨瑾又敲了兩下,依然沒有動靜。

不好的念頭浮上心頭,謝臨瑾手搭著門把手,輕輕一按,門開了。

裡面住著異性,謝臨瑾沒忘記禮儀,門只開了一條小縫,他的聲音透過縫隙傳入房間內,“吃早餐了。”

房內依然沒有回應。

心頭那點不好的念頭更甚,謝臨瑾也顧不上什麼風度禮儀,推開門走了進去。

房間內無人。

謝臨瑾差點就要懷疑昨晚帶陶酌回來是自己的一場幻想。

另一邊,陶酌正搭著首班地鐵回學校。

來A市的第四年,這還是她第一次坐早班地鐵。早晚高峰讓人無處落腳的地鐵,此時空空蕩蕩,有點像放學後的教學樓,總感覺透著絲絲的陰氣。好在對面坐了一個差不多年紀的女生,讓陶酌心裡的恐懼彌散了不少。女生戴著口罩,低頭補覺,手裡提著一隻帆布包和飯盒袋,應該是趕著去上班。

好辛苦,陶酌看著她打盹的樣子,低低地嘆了口氣。

地鐵外有家早餐店外排著隊,陶酌想到食堂那一言難盡的早餐,毫不猶豫地排到隊伍末尾。

學校食堂的早餐毫無新意,只有包子和粥。說著毫無新意,可食堂的廚師又偏偏把包子的餡料玩出了花。前幾天上早八,差點遲到的陶酌和室友,在食堂隨手拿了幾個包子。付完錢走在去教室的路上,陶酌咬了口包子,發現是蘋果皮蛋餡。饒是從不挑食的陶酌也吃不下口,只好扔進垃圾桶。

眼看快排到自己,陶酌拿著手機對著早餐店的菜單牌子拍了一張,發到寢室群裡,問大家想吃什麼,她給大家帶回去。

隊伍很快就排到了陶酌,寢室群沒有任何消息進來,陶酌瞥了眼手機時間,這個點她們應該都還在睡覺。

陶酌只好自己做主,買了四人份的早餐。

從店主手裡接過滿滿當當一袋子的早餐,排在陶酌身後的一箇中年女人發出“噗嗤”的嘲笑聲。

作為音樂生,陶酌的聽覺相當靈敏,她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一聲嘲笑聲。陶酌也不怵,直愣愣地瞪了回去。

被瞪的中年女人挪開了視線,嘴卻不閒著,“小姑娘家家的,吃這麼多。”

且不論這一袋子是四人份的早餐,就是一個人吃的,又關她什麼事。

陶酌在中年女人的身邊站定,露出一副無辜表情,語氣有點綠茶,“阿姨,你是在說我嗎?”

用空著的手假裝抹了抹眼角並不存在的眼淚,陶酌幾乎是張嘴就來,“我家裡窮,有個癱瘓在床的哥哥,還有個眼瞎的弟弟,初中沒畢業就出來工作了。我沒文化,只能去餐館打工,一個月才賺三千多,這裡大城市消費貴,我還要租房子,實在是吃不起飯,只能多買幾個包子和雞蛋當午餐和晚餐……”

中年女人一下慌了神,胡亂擺著手,“唉……小姑娘,對不起啊……”

陶酌忍不住偷笑,怕被人發現自己笑場,只好把頭低著,佯裝在抹眼淚,快速跑了。

落在周遭顧客的眼裡,陶酌的跑開的樣子像是傷心而跑,實際上,陶酌怕自己再不跑,就要露餡了。

甩開那群人,陶酌哼著歌,心情很好地往學校走。

口袋裡的手機振動著,以為是哪個室友睡醒回覆自己的消息了,陶酌拿出手機一看,卻是謝臨瑾。

「謝臨瑾:回學校了?」

「陶酌:嗯,有早八,怕趕不上課,所以沒跟你打招呼。」

「謝臨瑾:什麼課?」

什麼課?好問題,才開學沒多久,陶酌也記不住課程全稱,特地去翻了課表。

「陶酌:《現代作曲技術與分析2》。」

謝臨瑾不再回復了。

回到寢室,室友們剛醒。一個個睜著迷離的眼神排隊等著洗漱。

陶酌把早餐分給了室友。

王婭潔動作快,是第一個洗漱完畢。她把自己的椅子搬到陶酌身旁,嘴裡啃著小米糕,說話聲音有些含糊不清,“小酒,你昨晚怎麼解決的?”

陶酌在喝豆漿,想到自己昨晚宿在了謝臨瑾家裡,差點被嗆到。

王婭潔以為她是喝急了,放下手裡的小米糕,用手拍著陶酌的後背,語氣像極了關愛女兒的老母親,“你慢點喝。”

陶酌扯扯嘴角,“呃……借住了一個朋友家。”

王婭潔只是點點頭,沒有繼續追問下去,拿著陶酌買的早餐,說了聲謝謝,搬著椅子回到自己的座位前。

謝臨瑾的回覆在這時進來了。

「謝臨瑾:好好上課。」

“好好上課。”陶酌看著手機屏幕上的四個字,無端地笑了。

還沒從睡意中徹底抽離的師佳,懵懵地看著陶酌,“你在嘀咕什麼?上什麼課?”

陶酌熄滅手機屏幕,轉身朝睡眼惺忪的師佳一笑,高聲提醒她:“老汪的課!”

師佳的意識終於回籠,聽到“老汪”二字,她抱著頭低聲慘叫:“我討厭上他的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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