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璃一口氣,追出去兩個路口。
每次眼看要追上,都正好看到車尾轉彎,直到徹底跟丟。
宋璃失魂落魄的站在大街上,喘著粗氣。
狂奔過後,身體內的血液瘋狂流轉,原本麻木的雙腳,漸漸恢復知覺。
曾經裂開的口子,此刻開始又痛又癢。
雲縣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而且看車牌號,那輛吉普車應該不是本地的。
還有聽那位好心司機說話的口音,也不像是雲縣人。
也不知道這輩子,她還能不能再見到那位好心人?
“可是,就算追上了,又能怎樣呢?”宋璃自嘲地笑道。
說句謝謝?
告訴對方,自己曾是一位被對方救助過的流浪漢?
還是把對方贊助自己的錢票,衣服鞋子,都還給對方?
宋璃順著這條路的方向,一邊往招待所走,一邊慢慢想著。
毫無疑問,對方救助她的時候,壓根就沒想過讓她把東西還回去。
眼看走到了招待所門口,宋璃抬頭看著紅色字體的招牌,心中忽然一動。
“對了,還有他的證件!”
別的東西,對方肯定是不要了,但那張軍官證,一定是特別重要的東西。
想到這裡,宋璃的心情瞬間就好了起來。
回到206房間,正好差不多到了午飯時間。
宋璃把窗外掛著的飯菜拿進屋裡,用乾淨的勺子分出一頓的飯菜量,裝在鋁製飯盒裡。
然後把剩下的飯菜,又掛回了窗外。
冬天的室外,相當於一個天然大冰箱,飯菜保存得當,十天半個月都不會壞。
隨後,宋璃把裝著飯菜的鋁製飯盒,擱到了暖氣上面加熱。
宋璃坐在旁邊,等著飯菜熱起來的功夫,又看向了角落裡掛著的那件軍大衣。
這一天是1975年12月30日,臘月初三,天氣很好,太陽直接從窗外照進了房間。
宋璃想了想,決定趁著熱飯的功夫,去樓下小賣部買塊肥皂,把這件大衣和靴子好好洗洗。
將來若真有一天,再次遇見,送還證件的同時,沒準衣服和鞋子也能物歸原主。
招待所的門口,就有一個小賣部。
宋璃剛買了一塊肥皂出來,眼角餘光就看見一輛熟悉的汽車,從招待所的大院裡緩緩開出,轉向大路後加速離去。
宋璃下意識追了幾步,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怎麼可能?”
“那輛汽車,怎麼可能會出現在招待所的大院裡?”
宋璃緊緊攥著手裡的肥皂,心跳開始加速。
難道說,這輛吉普車上的人,也住在這個招待所?
宋璃越是這麼想,越覺得有可能!
上午遇到這輛車的時候,就是消失在招待所的方向。
況且這個招待所,本來入駐最多的就是軍人和軍屬。
她懷著忐忑的心情,趕緊去前臺詢問:
“你好,請問剛才從院子裡開出去的那輛吉普車,車主是住在咱們招待所嗎?”
“他們幾個人,住在哪個房間?”
宋璃見前臺有些反應不過來,忙解釋道:
“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
“就是那輛吉普車的車主,有東西落在我這裡了,我想親手還給他。”
前臺慢慢皺起了眉頭,顯然很是不解。
“咦,你不知道嗎?”
“出去的那輛吉普車車主,就住在208呀!你倆今天早上,不是還碰巧一起吃的早飯嗎?”
“剛才來辦理退房手續,開車出去的是司機,就住在你對面的205房間。”
宋璃聽完這話,整個人都懵了,“什、什麼?他們退房了?”
前臺肯定地點了點頭,“嗯,就在剛才,我親自辦的退房手續。”
“對了,今天早上陸先生還在前臺,給您留了兩樣東西。”
說著,前臺從後面櫃子上拿出了一個瓷盆,已經洗得乾乾淨淨。
瓷盆裡面,還放著一小疊餐票,下面還夾著一張小紙條。
宋璃迫不及待的拿起小紙條,展開一看。
只見紙條上面,簡簡單單寫著“謝謝!”二字,字體遒勁有力,張弛灑脫。
前臺笑著轉達道:“這裡面是5塊錢的餐票,憑票可以去招待所的食堂用午餐和晚餐。”
“陸先生說,他有急事要辦,著急退房,就不親自請你吃飯了。”
“如果沒有用完,退房的時候可以一起退。”
宋璃尤不死心,捏緊手裡的紙條緊張道:“麻煩問一下,住在208房間的客人,全名可是叫陸澤野?”
前臺拿起登記名冊看了一眼,確定道:“沒錯!”
宋璃趕緊上前一步追問:“那你知道,他們退房之後去哪裡了嗎?”
“仍在雲縣,還是回了京市?”
她記得清清楚楚,陸澤野證件上的籍貫,寫的就是京市。
前臺迷茫地搖了搖頭,“那我就不知道了。”
宋璃很失落,禮貌的道謝後,魂不守舍的回了房間。
她把自己癱在床上,望著房頂喃喃自語:
“原來隔壁208房間的那個男人,就是陸澤野!”
“難怪入住那天遇到他,那麼冷的天從外面回來,只穿了一件毛衣……”
因為他自己的大衣,已經送給了自己,正掛在自己房間呢!
宋璃回憶起這兩天,短短4次的見面,不覺失笑,真是每一次都印象深刻!
她的心中,對那個男人的好感度,開始緩慢上升。
宋璃不由開始相信,倆人肯定還會再重逢。
既然這次已經錯過,不如踏踏實實先幹正事,遲早會有再見面,當面道謝的那一天。
宋璃藉著中午的空隙,洗完衣服,擰乾後掛在暖氣前面。
吃完午飯,又躺了一會兒。
她收好房產證和餐票後,拿著自己的身份證又出門了。
她算好了時間,在下午兩點半左右,直接回了自己的工作單位:縣醫院。
經過一年時間的相處,宋璃已經摸透了儲勝的秉性。
他就算家裡有急事處理,也絕不會直接請一天的假。
而是先到單位點卯,磨蹭到下午的時候,再臨時請假。
這樣的話,他還能穩穩拿一天的工資,不影響全勤。
宋璃先是守在縣醫院門口不起眼的角落,親眼看見儲勝穿著便服,從醫院裡出來。
在醫院門口,同那抱著孩子的好“表妹”肖珊珊,會合後離開。
宋璃這才安心,回了縣醫院。
穿過走廊,遇見相熟的同事,都在熱心同她打招呼,這讓她很詫異。
單位的氛圍,和家屬院的氛圍,簡直截然不同。
“咚咚!”宋璃帶著疑惑,敲響了婦產科辦公室的門。
“請問儲勝、儲醫生在嗎?”宋璃微笑問道。
沒想到,當她敲門出現在婦產科的辦公室時,儲勝所有的同事和領導,居然有些驚訝。
“宋護士,你怎麼來了?儲醫生剛走一會兒!”
“就是,儲醫生說你上次從樓梯上滾落,摔的不輕,一直在孃家養傷。”
“下午剛請假,說要親自去接你回家呢!”
就連儲勝的領導,婦產科的主任,都親自過來關心她。
“宋護士,你頭上的傷好的怎麼樣了?可千萬不能留疤!”
宋璃抬手摸了一下被劉海擋住的傷口,淡淡笑道:
“沒事兒,已經好多了。”
難怪她剛才從走廊經過的時候,同事們依舊笑盈盈跟她打招呼。
原來儲勝,壓根就沒敢把將她關進拘留所的事情,在單位公之於眾,而是編了個謊言。
這樣看來,家屬院關於她的流言蜚語,應該都是那個賤女人,自己放出風聲去的。
而儲勝,料定了她沒有退路,會混血吞下這個啞巴虧。
哪怕在拘留所關了7天后放出來,也會忍氣吞聲,繼續和他過日子,不敢聲張。
宋璃眨了眨眼,瞬間掩蓋住眼底所有的情緒波動。
“那真是趕巧了!”
“既然儲勝已經回去了,那我去跟我們護士長打聲招呼,也趕緊回家。”宋璃微笑道。
就在她轉身準備離開時,婦產科的主任像是突然反應了過來,抬聲道:
“宋護士,你等一下!”
說著,主任迅速拉開抽屜,從裡面拿出一個藥膏形狀的東西,揣進白大褂口袋裡,就跟了過來。
婦產科的主任是一位40多歲的女醫生,一邊走,一邊笑道:
“正好,我要去找你們護士長有點事,一起走吧!”
宋璃並沒多想,然而倆人剛走出辦公室,穿過走廊,主任見前後沒人,居然將她拉到了一邊的空房間裡。
“你跟我進來,我跟你說點事。”
主任輕輕關上房門,小聲詢問道:
“宋護士,我聽你家儲醫生說,你這次摔這一跤,傷了元氣,就算從孃家回來,也要先在家休養個一年半載?”
宋璃眨了眨眼,“啊?儲勝真這麼說?”
不會吧,儲勝怎麼可能這麼好心?居然會捨得,讓家裡平板少一份工資收入?
宋璃不信!
主任悄悄用餘光打量了宋璃一眼,眼珠子一轉,微微嘆氣,“當然是真的!”
“你家儲醫生還說,你的工作來之不易,不能上班,總請假也不是回事!”
“你家表妹肖珊珊,就是學護理的,剛生完孩子,正好可以來幫你頂這個班。”
“你在家好好養病,養好身體備孕,順便幫著看看孩子。”
“你家表妹肖珊珊也不白佔你的便宜,每個月發了工資,都給你5塊。”
宋璃聽完,差點被氣笑了。
這算盤珠子打得,都快崩她臉上了。
難怪在那個總也醒不來的噩夢裡面,自己直接從工作崗位消失。
先是被囚禁在家裡,後來被悄悄困在精神病院,而自己的工作單位,卻沒有任何人發現異常。
原來早在這個時候,那對渣男賤女,就已經提前做好了安排。
主任站在旁邊,輕聲提醒道:
“宋護士,這件事情你可得想好了。”
“工作讓出去容易,將來想要拿回來,那可就難如登天了!”
主任猶豫了一下,一邊打量著宋璃的臉色,一邊欲言又止道:
“而且依我看,你家儲醫生和這個肖珊珊表妹,關係怕是不單純呢。”
這對狗男女的不要臉行徑,再一次勾起了宋璃心中的恨!
她冷笑道:“又想頂我的工作?哼,這次休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