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茯苓人都聽傻了。
姜初霽的眸中卻染上幾分瀲灩涼薄的期待。
周姨娘和姜洛薇想把這蠱蟲下在她身上,想讓她受盡折磨,容貌盡毀。
那她就要以牙還牙,把這蟲子再給她們還回去。
她不光要讓那個姜洛薇也吃下這蠱蟲,還要讓她心甘情願、滿懷期待、迫不及待地把蟲子吃下去。
她要一點一點看著害自己的人,咬餌上鉤,自食惡果。
“服侍我歇息吧,”姜初霽慢條斯理將衣衫褪下,“說不定明日一醒,就有人迫不及待找來了。”
*
周姨娘的確一晚上沒睡好。
所以找上門來的時間,比姜初霽想得還要早。
翌日清晨,周姨娘便帶著兩個看著就很精明的丫鬟過來,進了臥房。
“初兒,昨夜回了宜蘭院,睡得可好?”周姨娘一臉關切,像極了一個關心女兒的慈母。
“勞煩姨娘掛心,初兒睡得很好。”
姜初霽一副剛醒來的樣子。起身淺淺行了個禮,一副茫然模樣:“姨娘這麼早過來,是……”
兩個人,一個明明視對方為自己女兒的絆腳石,恨不得除之而後快。另一個明知對方暗害自己,心懷鬼胎。
偏偏明面上,一副嫡女與姨娘相處融洽的模樣。
周姨娘顯得關懷備至:“初兒,之前你一直只有茯苓這一個貼身丫鬟,實在不符合相府嫡女的身份。”
“如今你解了禁足,我特意挑選了兩個丫鬟來伺候你。這是春蘭,這是鴛鴦,你看她們,看著可還順眼?”
昨晚之前,周姨娘壓根沒把姜初霽放在眼裡,覺得她蠢笨好拿捏。
也沒想過在姜初霽身邊安插什麼眼線。
結果昨日一見到,就被送上這樣一份大禮,她根本不知道這三個月少女被關在梅香院是發生什麼。
如今算計落空,原因又毫無頭緒,她當然著急想在少女身邊安插自己的人。
姜初霽心裡明鏡一樣。
這兩個丫鬟要是留下了,那以後她的一舉一動,都會在周姨娘監視之下。
她面上不動聲色,聲音乖軟:“謝謝姨娘掛心。可我在寺廟裡多年,沒那麼嬌氣,只需要茯苓一個人伺候就夠了。”
“那怎麼行,”周姨娘立馬道,“相府嫡女只有一個丫鬟伺候,傳出去了是要惹人笑話的,旁人也會覺得,是我這個姨娘苛待你。”
少女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輕輕搖頭:“真的不用了,姨娘,而且我今日身體有些不適……”
身體不適?
周姨娘一個眼色,示意兩人上前:“你們兩個,還不快去服侍小姐。”
聞言,春蘭和鴛鴦立馬朝姜初霽過來:“小姐,我們來伺候您洗漱。”
這是想就這麼把人留下了。
姜初霽內心冷冷一笑。
兩個丫鬟生怕動作慢了會被周姨娘,幾乎是搶著過來做事。
然而她們的手才剛碰到姜初霽,少女身形一晃,竟然暈了過去,倒在床上。
“小姐!小姐你怎麼了?!”茯苓被嚇了一跳。
她明知小姐是裝的,但還是佯裝驚慌失措上前。
混亂之中,姜初霽閉著眼睛,在她耳邊說了幾個字。
茯苓聽清了小姐說的話,是——“去找大少爺。”
周姨娘沒想到姜初霽會突然暈倒,那兩個丫鬟更是被嚇到了,一時不知所措。
茯苓趁沒人注意自己,悄悄退出臥房,往姜硯川的住處跑去。
此刻,姜硯川正在自己房內看書。
陽光透過雕花的窗欞灑落,勾勒出男人專注的輪廓。
身形修長勻稱,身穿一襲雅緻雲紋的白色錦袍。面容英朗不凡,劍眉下是一雙深邃的眼眸。氣質出眾,既有文人的儒雅,又有世家公子的威嚴。
“大少爺,大少爺,你快去救救我家小姐吧!”
姜硯川被這聲喊叫驚動。一抬眼,看見姜硯川的貼身丫鬟茯苓氣喘吁吁過來。
不由得眉頭緊皺:“出什麼事了?什麼救救你家小姐?”
茯苓喘過氣來:“大少爺,我家小姐在湖中受了寒,昨天半夜便發起燒來。”
“沒想到今日一早,周姨娘帶著兩個丫鬟過來,說是給小姐安排的。”
“小姐說,身邊只需要我一人伺候,但周姨娘硬是要把那兩個丫鬟留下來。”
“那兩個丫鬟要伺候小姐洗漱,卻動作粗魯,一下就讓小姐體力不支暈倒了。”
姜硯川眉心一跳,莫名有種說不出的急躁:“昨夜就發了燒,怎麼不去找大夫?”
茯苓低下頭:“小姐說,老爺和老夫人本就不喜歡她。她昨晚剛在府內惹出事端,若是又生事,怕惹得老爺更加厭煩她。”
聽到這兒,姜硯川動作一頓,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
生病請大夫,怎麼能算是生事?
在他的印象中,自己這個妹妹向來話少得可憐,每次在人前總是低著頭,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可沒想到,她的內心竟然這麼細膩,又有這麼多顧慮。
連自己發了燒,都害怕惹人厭煩,不敢驚動旁人。
所以……自她回府以來其他人的議論和冷眼相待,她其實一直都知道。
還有那周姨娘。
再怎麼樣,姜初霽也是相府的嫡女,他的嫡親妹妹,連個丫鬟的去留都決定不得麼。
想到少女如此卑微,姜硯川壓下心中思緒,說道:“我去一趟宜蘭院。”
姜硯川剛踏進臥房,就看到了床上雙眸緊閉的少女。
靜靜躺在那裡,臉色蒼白如紙,臉頰上泛著的不正常的紅暈。額頭上冒出許多虛汗,幾縷髮絲凌亂地貼在臉頰和額頭上。
看上去那樣脆弱,像個易碎的琉璃娃娃,讓人忍不住心頭一緊。
而一旁,周姨娘和兩個丫鬟就站在床邊。
周姨娘完全沒想到姜硯川會來,有些措手不及,眼神閃過一絲心虛。
“……硯川,你怎麼來了?”
“二小姐怎麼會突然暈倒?”姜硯川神色冷峻,直接看向那兩個丫鬟。
被大少爺的氣勢震懾,春蘭和鴛鴦支支吾吾:“這是,是因為……”
姜硯川皺眉道:“姨娘想給二小姐多安排幾個丫鬟照顧,是好事。但既然二小姐只想要茯苓,那隨她便是。”
“而且,姨娘這是怎麼挑的人,能直接把人給照顧暈倒?”
語氣裡,帶著幾分不加掩飾的指責。
姜硯川在相府的地位,那也是說一不二。周姨娘暗中攥緊手心,擠出個笑容。
“硯川你說的是,是我考慮不周,挑的這兩個丫鬟也笨手笨腳。”
“我就不給初霽再安排丫鬟了,不過眼下,還是給初霽找個大夫來看看……”
“你們先出去吧,我讓人帶了退熱散來。”姜硯川擺了擺手。
一聽這話,周姨娘有些不可置信。
姜硯川什麼時候這麼關心姜初霽了?
這位大少爺最看不慣人品低劣之人,哪怕是自己的親妹妹。
難不成因為昨晚救了姜初霽,就忘了她之前偷竊姜老夫人玉鐲的事情了?
周姨娘深吸口氣,臉上賠著笑:“那好,那我先帶人走。有硯川你在,我也能放心。”
其他人走後,臥房裡陷入安靜。
姜硯川深吸口氣,在床邊坐下。
抬手探了探少女額頭的溫度,果然很燙。
被這樣一觸碰,床上的少女睫毛輕輕顫動了一下,緩緩睜開眼睛。
因為發燒,她臉色緋紅,眼神也並不清明,染上一層氤氳霧氣。
看到眼前的這抹月白身影,似乎有些茫然,喃喃著啟唇:“……我是在做夢,還是哥哥真的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