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片刻的功夫。
原本躺在榻上纳凉的宴辞,便懒散地斜靠在门框上,像极了倚门拉客的郎倌。
只是那口气却不带温言浓语,反而夹杂着淡淡的嫌弃。
“你怎么来了?”
“怎么,夫君不欢迎我吗?”
当着一众丫鬟小厮的面,傅倾禾自是给足了宴辞颜面,甚至还带着女儿家的哀怨。
“……找我有什么事情?”
瞧着她挥手即来的情绪转变,宴辞眉头拢得更紧。
他迎娶的不是纯洁如玉的女子,而是满腹算计的恶女,时刻都要提高警惕。
“也不是多大的事情。”
傅倾禾浅笑着应了一句,环顾四周不见越瑶的踪影,又重新接续了话茬。
“只是想问一问夫君,准备什么时候纳越姑娘为妾,我也好早早准备。”
傅倾禾的话音刚落,众人便听到正屋传来茶盏落地的声音。
宴辞听到这声音猛地掉头折返。
傅倾禾紧着脚步跟上,正好看到他扶着一个女子的手,眼中满是怜惜与心疼。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这便让人去唤府医过来!”
女子相貌只算清秀,甚至比不得夏荷娇美。
只是她浑身上下散发着温婉娴静的气质,一双眼眸格外的明亮,很有特点。
越瑶看到傅倾禾的那一瞬,脑袋像是被巨石击中了一般。
被广袖覆盖的双手逐渐扭曲,只是她表情管理的极好,脸上没有表现出分毫来。
甚至身体一个趔趄,歪倒在宴辞的怀中。
原本清秀的容颜,沾染了一层清晰可见的红晕,就像是醉酒了一般,带着难掩的娇羞。
宴辞倒是没有瞧出来,以为她崴到了脚,眸色比刚才紧绷的更厉害。
“可是歪到脚了?”
一旁看戏的傅倾禾,终于绷不住自己的表情,‘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不是崴到了脚,这怕是羞到了心!
看到宴辞警告的眼神后,傅倾禾这才稍稍收敛,指了指一旁的越瑶。
“这便是越瑶姑娘,你要纳的妾室?”
傅倾禾看似询问.
可说出来的话却是笃定的语气,也不期望言辞能回答,自顾自地靠近二人。
坐到了主位后,这才居高临下地望着越瑶。
“越姑娘这楚楚可怜的模样,倒是我见犹怜,怪不得夫君心心念念,想要纳你为妾。”
傅倾禾每说一个字,越瑶的脸便难看一分。
最后。
更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诚惶诚恐地朝着她磕头,唯恐为宴辞惹来乱子。
嘴里,一个劲推辞。
“世子夫人,奴婢不会碍着您和世子爷,奴婢打小便照顾世子爷的起居,只希望一直照顾他。”
宴辞见她这般卑微,狠狠地瞪了傅倾禾一眼。
傅倾禾略显无辜地摊了摊手。
瞧着没心没肺,可若是细瞧便能发现,她看向越瑶的眸光更显慎重。
原本以为。
她已经足够重视越瑶了,所以今日才有了亲自上门。
可见了人才发现,她还是不够重视。
这炉火纯青的演技,她貌似没有!
她当初——
之所以顺势答应宴辞的纳妾之请,便是想将越瑶拴到自己身边死死盯着。
可越瑶显然深谙后宅之道,并不愿意离开青雅轩这个避风港。
近距离待在宴辞身边,她才是青雅轩的越姑娘;可若是坐实了妾室的身份,那么她只能是妾。
傅倾棠上一辈子打生打死,不肯让宴辞纳越瑶为妾。
如今看来,倒成了笑话。
“世子夫人若是觉得奴婢言辞有假,奴婢现在便以死明志。”
“瑶儿,你说什么胡话?”
听到越瑶言语过激,宴辞皱着眉头制止。
他本意是给她一个名分,让她能在这错综复杂的内宅生存,如今看来倒是他想左了。
——或许,她并不需要妾室的名分。
傅倾禾的目光,在宴辞和越瑶之间反复横跳,端详了半晌才笑着开口。
“你虽不想为妾,可我和夫君却有约定在先,你难道想让我成为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奴婢……”
越瑶瞬间张慌无措,一双像是墨染的眼眸落在了宴辞身上,隐隐带着些许求救。
宴辞瞧着她的目光,直接翻脸不认账。
“你我的约定就此作罢!”
“夫君,我素来是一个认死理的人,答应了你的事情,岂能随便毁约?”
“……那么,你想做什么?”
宴辞咬牙切齿地问出几个字来。
他虽然不谙后宅琐事,却不是愚蠢之辈,自是瞧得出傅倾禾醉翁之意不在酒。
“夫君这话可就见外了,我不过是觉得内宅无聊,这才想让越姑娘陪我做个伴……”
还不等,她继续长篇大论。
宴辞已经从衣兜里拿出了私库的钥匙,铁青的脸色像是被人鬼画符一般。
“拿着它,滚!”
“既然如此,那就多谢夫君了!”
傅倾禾顺手接过他手中的钥匙,二话不说离开了青雅轩。
好似,每逗留一息都是对她的毒害。
面对她那满载而归的兴奋劲。
宴辞的手掌一点点成拳,狠狠砸在案几上。
他怎么觉得。
在傅倾禾的眼中,他就是一座行走的金库?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相比较满载而归的傅倾禾,神游天外的宴辞。
越瑶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重生这么久的布局,终究是因为傅倾禾的到来彻底粉碎。
傅倾禾与傅倾棠身份互换的真相,已经被她抹掉。
可为什么,她还会嫁给宴辞?
若是傅倾棠那个蠢货嫁进来,她有十足的把握对付,可面对傅倾禾终归是底气不足。
——毕竟,她才是宴辞的发妻。
她重生后谨言慎行,甚至模仿傅倾禾的一言一行,力求抓住宴辞的心。
可如今,正主来了。
见她垂眸不语,宴辞以为自己擅作主张引起了她的不喜,难得的解释了一句。
“瑶姐姐,我那堂兄一直惦记着你。”
见越瑶身形一僵,宴辞深知自己说错了话。
当初,她险些被那人借酒轻薄,每每提及那人,她便恨不得撕碎了他。
“我原本想让你早早嫁人,可你又不愿意。”
宴辞对越瑶并无男女之情,可因为他那堂兄的虎视眈眈,他不得不将她护在羽翼之下。
“成为我的妾室,你或许无法拥有正常的夫妻生活,却不用一直提心吊胆提防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