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伤,三成是无缘无故挨的,七成是她反抗欺压,被添打留下的。
陈奶奶看不下去,偷偷买药给她涂。边涂边和她念叨,劝她脾气不要那么犟,偶尔服服软。等她儿子回来,就让自己儿子收她做养女,给她送去他们那个大城市读书。
远离那一家子狠心人。
连祁听得多了,期待值逐渐提高。
像生怕她忘了般,愈发频繁地去她家里作陪。
有时候甚至一放学,背着书包,提着水果就钻进陈奶奶家里,到晚上要睡觉时才偷偷回小姨家。
她买各种水果,有葡萄,有水蜜桃,有香蕉,都是老人家能咬得动的。
陈奶奶老问她从哪里来的钱。
连祁说是小姨给的零花钱。从妈妈留下的那笔钱里扣的。
陈奶奶虽然疑惑,但也没多问,只是让她以后别乱花钱,有零花钱就自己存着。
有次连祁回家撞见小姨,后者坐在厨房门口摘菜,唾骂她鬼精怪,年纪小心眼多,看中隔壁住小洋楼快死的老太婆,图谋人财产呢。
连祁没有理她。她知道小姨对这种事是乐见其成的。
毕竟眼不见心不烦,自己死外面她会更开心。
连祁一直期待陈奶奶儿子华叔叔回来,自己能见上他一面,给他留下好印象。
她最终没能亲眼见到华叔叔,等来的是他意外去世的消息。
那天她放学,和往常一样去华奶奶家。
她家院门口停了辆黑色的轿车,七八个邻居站在外面凑热闹说闲话。
连祁听见他们的对话,说这家儿子有命当上老板,却无福享受,劳累过度,突发心脏病,客死他国。
陈奶奶受不住打击,中风倒地,再也起不来。
孙子临时回国处理后事,收拾东西,要把老人接回大城市看病。
门口挤了人,连祁进不去,怕打扰人家,只能蹲在角落里。
她蹲了半个小时,思考再三,从书包里掏出皱巴巴的钱,跑出门买了三根香蕉回来。
等到外面看热闹的邻居都回家了,她才提着香蕉小心翼翼地进了大门。
那是连祁第一次见到华西楼。
他从陈奶奶房间里出来,夕阳透过纱窗,大片洒在他身上。
他站在房间门口,好奇地看她。
连祁愣在原地,平生少有地紧张。
她盯着他,觉得他和陈奶奶嘴里描述的一字不差。
而自己脑补中的形象却只对了一半。
他高瘦,却不伶仃。沉默,却不寡淡。看起来有点冷清,但并不拒人千里。
他开口,声音清泉般好听,问她是谁。
连祁忐忑介绍自己,说是陈奶奶的朋友,住在隔壁。
“朋友?”华西楼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温笑:“奶奶竟然有年纪这么小的朋友。”
连祁想起自己的香蕉,把袋子递给他,是买给陈奶奶吃的。
华西楼道了谢,但没有接。他说奶奶已经睡下,香蕉让她带回家自己吃。
连祁想问问陈奶奶身体怎么样了,但见华西楼神色伤感,也没敢多打扰,出门把香蕉藏进书包,回了小姨家。
翌日,书包里的香蕉有些发黑了,她自己剥掉全咽进肚里,这就算作一顿晚餐。
放学后又去了水果摊。
她站在水果摊口,想起华西楼昨天没有收自己的香蕉。
他一开始肯定也不怎么喜欢自己。
她这般想着,咬牙买了一袋小镇上少见的车厘子,提去看陈奶奶。
院子大门都没有锁,连祁和往常一样走进去,听见房间里,陈奶奶和华西楼的对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