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阙免费阅读青衣刺金
北国风土与江南水乡相比自然另有风味,环境锻造出游牧民族健硕魁梧的体魄和杀人饮血的豪情。女真人入主中原十年,与汉人杂居互通有无,百姓们的生活习惯、衣着习俗其实一切都已经与汉人无异,再过几十年,只怕再也找不到真正的女真人。汉人也好,女真人也罢,乃至于西夏人、吐蕃人、大理人其实早就是一家,皆生活在同一片土地上,百年之后列于史册也不过是兄弟嫌隙罢了,又何谈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岂不是笑话。
进入金国之后,为了方便行事,王离和青衣并换上金人的衣服;其实在北方,汉人与金人已经混居,双方相安无事早已经达成共识,只不过两人也免不了入乡随俗罢了。越往北,民风越是彪悍,然而汉文化在金国人当中已经生根发芽,礼尚往来绝非一句空话。只可惜没有遇上北国的漫天飞雪,感受冰天雪地的别样风情未免遗憾。
一打听得知,徽钦二帝先是被带到会宁府,金人分别封他们为昏德公与重昏候,囚于韩州。从这两个封号并可以看出金人对二帝玩物丧国是何等的讥讽之意,之后两人又被囚于五国城,至于两人的嫔妃女子,不是被凌辱致死就是委身做了金将的妻妾,虽然命运凄苦总也保住性命苟活于世,而两人的子嗣早已经不知去向,料想金人怎么会留着这些人将来复国与金人为敌,想必已经化为白骨葬生他乡了。听到这些消息,青衣心情又怎么好得了呢,整日闷闷不乐,任凭王离安慰她都高兴不起来。
这日中午,迎着河边走,清澈的河水两岸是高大的柏树,炎炎夏日一片绿意丛生。整个早上天空都黑压压一片,到了中午也没有一点想好转的意思,人的心情也随着天色变得压抑苦闷。
两人策马扬鞭一前一后朝着河谷飞奔,大约跑了一个时辰,只听前方传来一对男女的欢笑声,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小伙在嬉戏,笑声甜美愉快,想必是一对谈情说爱的男女。两人停住马蹄,只见远处跑来两匹乌骓马,跑在前面的一匹背上骑着一个风采奕奕的姑娘,身后一个年轻小伙骑着马飞奔追来,两人都穿着传统的女真服饰,衣着华丽,女儿漂亮小伙俊美,可谓琴瑟相和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王离和青衣远远望着两人,此情此景竟是何等美妙,想当时王离和沐映雪也不过如此。往事浮上心头,脑海里竟是在蜀中时与沐映雪在一起的情景,虽然沐映雪已经死了,然而美好的时光却永远的留在心里。
那对男女丝毫的都没留意别人在注视着她们,完成沉静在她们的二人世界里,简单的情不需要太多修饰,就在两个人心里,无论你走到哪里,我都愿意跟着你,多美好的事情,就连这北国风光也黯然失色。
跑着跑着,少年突然“呀”一声坠落下马,那姑娘听到坠马之声,转身骑马走到那个少年前,只见少年磕破了膝盖一直在流血,少女一边哭着一边撕破披风为少年包扎伤口,少年感激不尽有感而发道:“我一定一辈子保护你,不让别人欺负你,我们就在这河边盖一所房子,我们一辈子都厮守在一起。”少女听了之后点点头破涕为笑,少年欣喜若狂,将少女搂在怀里道:“我们哪里都不去,就一辈子都呆在这里。”
少女突然将少年推倒在地上道:“那怎么行?将来你要抬着八抬大轿,拿着凤冠霞帔才能来娶我。”说着咯咯笑着站起来围着少年旋转,两人这般情投意合好不开心。
王离和青衣在一旁听着别人说的情话,未免太无耻,与之调转马头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不忍打扰这对男女。刚转过身,少女突然出现在身后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北方游牧民族,性格豪爽,说话快人快语,两人调转马头,王离拱手道:“我们只不过是路过此地的两个普通人,打扰之处还请见谅。”
少女听他的口音笑着问道:“你们汉人?”两人点点头,少女打量了青衣一眼道:“听说你们汉家的女儿都很漂亮,人人都像你一样吗?”
还真会变着样子夸人,王离和青衣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那个少年一瘸一拐走过来弯腰道:“我叫完颜雍,她是乌林答木兰,很高兴见到你们。”
来而不往非礼也,两人跨下马,王离拱手道:“在下王离,这位是青衣姑娘。”又问道:“这么说阁下是女真王室?”
少年点点头道:“我父亲是完颜宗尧。”完颜宗尧是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第三子,这么说这个少年是阿骨打的嫡系孙,虽说祸不及子孙,可是国破家亡完颜宗尧也有份,青衣握紧拳头,心中十分不痛快。
王离拱手道:“失敬失敬。”
少年摆手道:“你们汉人讲有朋自远方来,不如咋们坐下来喝杯酒交个朋友如何?”
都说女真人豪爽,王离哈哈大笑一声道:“好啊,兄台下请。”
四人将马拴在河边,完颜雍从马背上解下两只刚猎到的野兔,在河边生起一堆火将野兔烤上,并又从马背上解下装满酒羊皮口袋,四人在空地上席地而坐,完颜雍拿起酒口袋痛痛快快的喝了气,将羊皮口袋递给王离道:“请。”王离接过羊皮口袋痛饮一番,两人仰头大笑,完颜雍道:“痛快,阁下真英雄也。”
王离道:“兄台谬赞了,女真人生性豪爽弓马娴熟,你才是真英雄。”这话完颜雍听来高兴万分,哈哈大笑。王离问道:“兄台,我们初到此地,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完颜雍道:“这条江是松花江,不远就到会宁府。”说完问道:“两位敢到金国来可谓胆识过人,敢问两位到金国来有何贵干?”
原以为金人都是野蛮粗鄙之辈,没想到这少年如此知书达理,王离拱手道:“其实我们要到五国城办事。”
完颜雍仰头大笑道:“我还以为两位是要到会宁府去,既然两位要去五国城,我们不顺路,不过此地离五国城并不远,天黑之前两位就能到达。”说着道:“其实我对你们汉人还是佩服的。”
王离道:“大宋和大金交战屡战屡败,兄台有什么好佩服的?”
完颜雍大笑道:“我们女真人佩服英雄,岳飞、韩世忠、吴玠这些人都是你们汉人的英雄,提起他们,我们女真人个个佩服的五体投地,除此之外,你们汉人有几千年的文化,琴棋书画、孔孟之道将一片江上点缀得秀丽雄伟,我们女真人也讲究忠孝仁义,讲究尊卑有序,夺取天下需要的是娴熟的弓马,然而治理好天下,靠的确实以德服人,提起关公我们女真人哪个不是充满敬仰。”真没想到说起汉文化,完颜雍说得头头是道,令人叹为观止。
青衣接上话道:“可我看到的不是女真人对汉文化的敬仰,而是强取豪夺和金戈铁马。”
完颜雍道:“汉人的数量比女真人多百倍千倍,女真人要想取得天下靠的是娴熟的弓马,而要治理好天下就要靠你们汉人的文化,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说这个天下能者居之吗?我们女真人在关外蛰居多年,受尽屈辱,几代人努力得到江山如果不兢兢业业迟早会被你们汉人夺回去,这些年大金国内部休养生息,罢黜奴隶,各民族和睦相处已经颇具成效,两位从南边来想必亲眼所见,而大金朝堂之上也不乏汉人大官,恩威并施如果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汉人拥有这片江上还是女真人拥有这片江山有什么区别?”这番论调颇具眼观,叫人信服,青衣无话可说。
乌林答木兰笑道:“两位都是汉人自然是要为汉人说话,你们汉人有你们汉人的道理,我们女真人有女真人的理想,这并不奇怪,汉人觉得我们女真人是关外的野蛮民族,配不上汉人几千年的文化,又说我们金人占了你们汉人的江上,在我看来汉人和女真人都是人,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至于这片江上,如果汉人皇帝有道又岂能让女真人轻易夺去?”她一笑道:“魏武帝拓跋焘乃是鲜卑人,唐太宗李世明的母亲是独孤信的女儿,身上同样流着鲜卑人的血,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祖籍河北涿郡,据我所知,涿郡各民族与汉族杂居,你们的太祖皇帝恐怕也不是单纯的汉人,我们女真人早在唐朝时并臣服于大唐,汉人与女真人是兄弟之邦,这个天下自然有女真人的一份,汉人却处心积虑想把女真人赶出关外,独霸这个天下,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这两个人见识广博,绝非一般人可比,在女真人里面有如此见识的人少之又少,真叫人大开眼界,令人折服。王离拱手道:“两位有如此见识,叫在下五体投地。”
完颜雍哈哈大笑道:“我们是朋友,没有必要在这里乘口舌之快。”这时候,兔肉已经熟了,完颜雍分其中一只给王离青衣道:“你们远来是客,这山野之间没什么好招待的,它日两位要是到会宁府,我再请两位一起喝酒。”
美酒好肉,佳人相伴,又有江水皑皑;金国当中若是多几个像完颜雍与乌林答木兰这样的人,宋金两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战争不断,两国的百姓就要好过许多。这两个人如此通情达理、熟读诗书,青衣突然对两人好感倍增,人生难得遇到几个知己好友,从风土人情到诗书礼乐,聊得甚是投缘。一直到傍晚,酒肉已经尽,这才决定分手。
四人牵马并排走在河滩上,旷阔的河滩装不下完颜雍的雄心壮志,仰头哈哈大笑一声。就要分别了,王离拿出孟德送他的那把匕首双手献上道:“兄台,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把匕首随我多年,兄台不弃的话就送与兄台。”
完颜雍接过匕首,拔出鞘来一看,寒光逼人,大笑一声道:“果然是把好匕首,那我就却之不恭了。”四人一声笑。
青衣从手腕上解下一只玉镯子,美玉赠璧人,青衣将镯子交在乌林答木兰手里道:“没什么好送姑娘的,这支镯子就当是送给姑娘和完颜兄成婚的的礼物,两位君子美人,今日一别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相见的时日,我提前祝两位有情人终成眷属。”
乌林答木兰笑道:“多谢姑娘。”于是解下披在身上的外套披在青衣身上道:“关外比不上南方,傍晚寒风萧瑟,咋们就此别过,愿两位一路顺风。”
完颜雍抱手道:“一路顺风。”于是四人骑上马就此告辞,分头朝着不同的方向快马奔去,此时天空飞过一行白鹭。
能在金国遇到这样通情达理之人结为知己也算是平生的幸事,宋人都说金人使蛮夷之族,完颜雍和乌林答木兰却像是中原的饱读之士;人人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乌林答木兰知书达理、文采斐然,就算是中原大家闺秀也在她面前也黯然失色,着实令人折服。与两人聊不过数语,却能从两人的言语当中看出两人胸怀大志,它日定能够成就一番大业,如果能够造福两个百姓,那就再好不过。
当晚抵达五国城时天色已晚,城门已经关闭,并在城外一个村落中借宿;女真人热情好客,王离与男主人把酒言欢一直到深夜才散去。第二天早上,几十个猎户上山打猎特意来邀约王离,王离与青衣还有要事要办只好推辞不去。两人商议之后再在村落中租下一座空闲的房子,接下来几日并每日早出晚归打听徽钦二帝的下落。村落中的女真人也不管她们是不是汉人,怕两人初来乍到缺衣少肉,每日打猎回来都会送些美酒野味给两人,夜里又邀两人与村落中人一起载歌载舞,日子过得可谓快乐逍遥。
几日下来徽钦二帝的情况已经打听清楚,二人哪会像传言中一般凄惨。金国皇帝特意在五国城为两人建了府邸,派专人伺候供养,每月拿着俸禄,虽然府邸无法与以前的汴梁皇宫相比可也算是衣食无忧,只不过金兵派人将两人看管的很严,两人不能随意出入府邸罢了。这也不足为怪,徽钦二帝是金国人手中的两颗棋子,金国人自然是要他们好好活着,只要他们多活一天,大宋朝堂就会如鲠在喉,又岂会轻易叫两人死。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徽宗在金国又生了六子八女,钦宗也在金国生了四子,两人都曾是大宋皇帝,此时在金国子嗣绕膝,妻妾成群早已经乐不思蜀,只怕早已经将国仇家恨都给忘了,可恨大宋子民和边关将士还在每日高喊收复失地迎回二主,这样的二主迎回大宋不过是凭添麻烦罢了,宋人若是见到两人这般不知道又该作何感想。
青衣思念父亲,只是徽宗的府邸金兵把手森严,王离和青衣只能借着夜色探访。这天晚上夜色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两人借着夜色悄悄潜入徽宗府邸,避开巡逻的金兵来到徽宗寝室门外,戳破窗纸,一个筚路蓝缕,坡头散发的老者在屋中饮酒作画。门外并是敌国士卒,他借酒消愁只怕多少有些悔意,只可惜一切都已经晚了。
二人撞门而入,老者吓得酒杯落在案上,他看着二人问道:“你们什么人?”老者如此杯弓蛇影,想必是被金人的刀枪吓怕了。这老者并是徽宗皇帝赵佶,长居北国十年,一代帝王的雄心早已经被北国的风雪磨练得战战兢兢,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使他心惊胆战。
青衣几乎已经认不出他的样子,只能从他眉宇之间还是能分辨出当时的模样,只是徽宗头上已经白发苍苍,一派老态龙钟之相。王离拱手道:“太上皇……”
徽宗听了这话,惊骇之态顿时全消,喝道:“你们是宋人?”又道:“见到朕还不下跪。”
王离心灰意冷,徽宗已经不是皇帝,眼下不过是别人的阶下囚罢了;丧权辱国,使天下人陷入无尽的痛苦当中,男儿西下有黄金,跪天地、拜父母,眼前这个人岂配得上他下跪。
青衣眼眶突然湿润了,轻轻向前走了两步,“噗通”一声跪到地上道:“父皇,女儿不孝,让你在这里受苦了……”说完潸然泪下。
眼前这个人垂垂老矣,见到青衣跪在眼前,吓得往后退去,“不不不……”徽宗突然哈哈大笑一声换了一副嘴脸指着青衣喝道:“你是什么人?接近朕有何企图?”二人怎么会料到会这样,青衣抬起头望着他,万分失望。徽宗撞开门喝道:“来人,有刺客……”金兵闻讯赶来,顿时将门口堵住。
两个金兵冲进房中,手中长矛朝王离刺来,王离一把抓住一把长矛一推拦住另一个人,接着用力一拽,两个金兵一个踉跄扑倒在跟前,王离一脚将其中一人踢飞出去,将冲进门的几个人撞到在地。
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来,青衣想过无数种相聚时的喜悦,从未料到再与徽宗见面时,他不问青红皂白不肯听她多说一句并将金兵召来,一直支撑青衣的团聚之喜崩塌了,流水挂在眼角跪在地上一言不发。金兵重整旗鼓扑来,王离扑上去拉住青衣的手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说完,拉着青衣一跃破窗而出。
刚落到院子当中,金兵转瞬之间并将两人围了起来。徽宗在众人护卫当中,目光中没有一丝怜悯,就算他不愿意与青衣相认,可也不至于要她们两人至于死地,何况她们都是宋人。青衣内心无法平静,心里的失落到了冰点,如果徽宗不愿认她这个女儿,那她活着还有什意思?不如就死在这里,死在徽宗眼前的好。
金兵扑了上来,王离跃起一套连环腿将五个金兵踢到在地,拉着青衣往前跑,青衣还是不住的回头向后看。两人一路逃,金兵在身后紧追不舍,两人跃上墙头落了下去。天色黑暗,两人凭借轻功走来去自如,金兵追在身后,追出徽宗的府邸就再也看不到两人的身影,只好就此作罢。
两人逃出五国城之后并一路逃到乌苏里江边,大河流水闪烁这晶莹的光,青衣漫步走进江水中,江水漫过膝盖,她再也忍不住泪水放声大哭。这算什么?她到这里来不要什么大宋公主之名,不为荣华富贵,只想见父亲平安无事,岂料原本应该是父女团聚她们却变成了刺客,就连让她说明缘由的机会也不给。徽宗的话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母亲那一年就死了,父亲又不认她,云间居士惨死在张不驴手里,如今她真的变成没人要的浮萍,越想心中越痛,心里的痛苦都撒到这江水里,水花四溅将全身的打湿,可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青衣心里的痛王离感同身受,就让她尽量发泄吧,要不然她会更想不开,王离站在岸边望着她。青衣平静下来,耳边能清楚的听到江水的流动声,既然再也没有人在乎她,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青衣轻轻往江心走去。
王离吓了一跳,将手中的剑丢在河滩上跑进江水中拉住青衣的手道:“青衣你干什么?你别这样,快回来。”
王离的关心让她有地方出气,用力甩开王离大喝道:“放手呀,你别管我……”
王离怎么会不管她,踱步拦在青衣面前道:“你听我说,你父亲他今天不认你,那我们明天再去,我相信他一定会和你相认的…….”
青衣双手蒙着耳朵哭道:“我不听我不听……”
王离双手扶着青衣的肩膀道:“就算你父亲他不认你,你又何必这样折磨自己?不是还有我吗?你相信我,我们再想别的办法,我相信他一定会和你相认的。”青衣哭的那么伤心,叫王离心碎,并将青衣拉进怀里。青衣用力将王离推开,用尽全力一掌抽在王离脸上,王离站不稳摔在江中,全身顿时被江水打湿,他慢慢站起来,嘴角流出一丝血,和江水一起流下来。打了王离,青衣从迷失当中晃过神来,握紧拳头失魂落魄的哭着转过身去。两人沉默许久,王离轻声问道:“现在好些了吗?”
没想到她让王离受了那么大的气,王离还是这般在意她,青衣转过身扑到王离怀中抱紧王离,拳头轻轻敲打在王离背上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王离轻轻伸出手搂住她道:“好了没事了,没事了……”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被江水打湿,江风吹来寒意刺骨,王离在河滩上升起一堆火,青衣依偎在王离怀里,泪水早已经流干了,苦尽甘来时的甜蜜,此刻感到全都是满满的幸福。时间在此刻静止下来,不知道过了多久,青衣轻声道:“我们回中原去吧……”青衣抬起头看着王离,王离脸上似乎有些为难,其实她怎么会不知道,这次王离陪她到金国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她又怎么会那么自私呢。青衣俯下头靠在王离腿上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现在他就连自保也自顾不暇,在他心里早就没有我这个女儿了,都怪太天真,傻乎乎的以为他还会要我这个女儿。”
王离轻轻梳理着她额头上的长发道:“怎么会呢?哪个父亲会不要自己的女儿呢?你别多心,你和他分开那么久了,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就算换了我也肯定会被吓一跳。”
这话固然是安慰青衣的,青衣轻轻一笑摇摇头道:“算了吧,看到他平安无事衣食无忧我已经知足了,就算真的能与他相认那又能怎么样?我们都身不由己,不能一家团聚就当他从来没有我这个女吧,赵青在七年前早已经死了。”王离心中一阵酸楚,青衣道:“我已经没有什么遗憾了,我的心愿已了,以前都是你在帮我,以后我来帮你。”
王离轻声道:“等到天下太平之后,我们回到云间小榭,永远都不分开。”
青衣抬起头问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王离认真的道:“当然是真的,能和你在一起是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居士当年没有做到的事情,我们来替她完成这个心愿。”说完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天空虽然没有月亮,星空却格外明亮,远方山谷里传来一阵狼的嚎叫声,青衣在王离怀里安静的睡去。第二天天蒙蒙亮,青衣从睡梦中醒过来,王离还在安睡,她望着王离,心里说不出的喜悦,嘴角露出甜甜的微笑。青衣移步轻轻走到河边,云雾缭绕水何澹澹,多么美妙的一个夜晚,两个人都对对方坦白了心事,有王离这份情谊她心里就知足了。可是她不忍心叫王离为难,孟娘又该怎么办?家仇国恨她不能不报,当年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人就在眼前,此仇她一点要报,于是拿着剑乘王离没有醒悄悄离开。
阳光照在脸上,王离醒过来,不见青衣的身影,王离翻身站起来走到河边四处张望大喝道:“青衣,青衣……”没人回答他,他太了解青衣的性格了,青衣又一次不辞而别肯定是去了会宁府,她不想让他担心这才悄悄离去,王离苦笑一声离开河滩。
在此回到那个小村庄,刚走到村口,一直收留她们的那家主人并鬼鬼祟祟的将他拽入森林问道:“王兄弟,村子里来了很多官兵,他们说来找一男一女两个汉人,你们昨天晚上是不是惹事了?”
真没想到金兵这么快就找来了,这时候只见一队金兵从村子里走出来离开,王离回头对那个女真汉子拱手道:“多谢大哥出手相助。”
那汉子走在前头将他带到森林深处,只见林子间栓了一匹马,马背上驼了酒肉,汉子摆手道:“王兄弟,他们说不定还会再回来,你快走吧。”
真没想到这个女真汉子对他这般有情有义,王离跨上马拱手道:“大哥,这几日多谢你们关照,但愿咋们今生还有相聚之日,王离告辞了。”说完挥起马鞭打在马背上快马而去。
夜深人静,完颜兀术的府邸一片寂静,偶尔巡逻金兵走过来,脚步身可以听的清清楚楚,青衣手持长剑站在正殿屋顶上,整座王府尽收眼底。离开王离之后她并独自来到会宁府,完颜兀术是当年城破的首恶,这些年他又多次率军进犯大宋,宋人恨不得将其除之而后快,当时在蜀中没有将他杀了,这次来到会宁府又岂能让他在眼前白白放过。青衣之所以到会宁府来,就是为了来杀完颜兀术,她担心会牵连王离,这才独自前来。一连三日,她已经将完颜兀术的王府的守卫,完颜兀术的寝室等一切都已经摸清楚,只待动手时一击必中。
到了三更,王府的守卫精神疲惫渐渐松懈,青衣一跃从房顶落到王府当中,借着夜色和王府中的草木作掩护,青衣悄悄摸到完颜兀术的寝殿;此时完颜兀术已经睡熟,青衣拔出剑纵身破窗而入,一剑朝躺在床上的完颜兀术刺去。
完颜兀术毕竟带兵多年,睡着的时候也睁着一只眼睛,听到有动静大喝道:“什么人?”说着掀开被子,青衣一剑刺破棉被,只听到“呀”一声,青衣拔出剑,剑上沾满血迹,青衣以为得手,岂料一床棉被朝青衣丢来,青衣被压在棉被下面。青衣拉开棉被,只见一个女人倒在床上已经死了,看来是完颜兀术的妻妾,今夜却做了完颜兀术的替死鬼。
乘青衣没棉被压住,完颜兀术早已经抽身扑到刀架上拔出金刀,一刀朝青衣劈来,青衣拨剑一挑,将他手中金刀打落在地,一脚踢在他胸口,完颜兀术惨叫一声摔出撞倒房门摔了出去。
这时候就看清了是青衣的模样,完颜兀术道:“原来是你……”说着翻身站起来跑出房门,边逃边大喝道:“来人,护驾……”青衣岂能就此罢手,冲出房门,一剑朝完颜兀术背后刺去。
眼看就要得手,鹿苍耳人影一闪拦在青衣眼前,两个手指将青衣手中的剑夹住,青衣“呀”一声用力一推,鹿苍耳夹住宝剑不放,突然一松手青衣扑了个空。此时王府的卫士纷纷赶到,几十个人护住完颜兀术左右,完颜兀术吓出一身,这时候才稍显平静下来。
青衣眼里只有完颜兀术,此时见帮手已到,想要在鹿苍耳面前杀了完颜兀术绝非易事,只能出其不意才有可能得手,青衣横剑劈倒两个金兵一跃逃出包围,鹿苍耳见青衣冲出重围,施展轻功,一跃落到青衣前面,青衣见机会来了,转身扑向完颜兀术。青衣剑法极快,金兵根本拦不住,转瞬之间七八个金兵并倒地而亡,金兵见挡不住青衣,部分人护着完颜兀术连连后退,其余的人都朝青衣扑去。青衣丝毫不与他们纠缠,纵身从人群中穿过,一剑刺向完颜兀术喉咙。青衣伸手极快,鹿苍耳更快,即将得手之际,突然出现在青衣身后封住青衣的穴道,青衣站在原地弹动不得,此时金兵围了上来夺去她手中剑,将刀剑架在她肩膀上。
就差分毫之间就能取完颜兀术的性命,只可惜功亏一篑,青衣心中不甘大骂道:“狗贼,我要杀了你。”
鹿苍耳走到完颜兀术身边拱手道:“四太子,你受惊来了。”
完颜兀术心中憋足了气,强压着火喝道:“带走。”青衣被带到大厅,完颜兀术已经穿戴整齐。侍卫逼青衣跪下,完颜兀术冷冷问道:“怎么就你一个人?”
青衣骂道:“狗贼,要杀就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完颜兀术哈哈大笑道:“前两天有一男一女在五国城捣乱,现在看来就是王离和你了。”
青衣冷笑道:“是又怎么样?可惜刚才没有一剑杀了你。”
完颜兀术道:“想杀我,哪有那么容易。”“哼”一声道:“说,王离在哪里?”
青衣道:“你想找他何不自己去找,干嘛来问我?”
完颜兀术微微一笑道:“他会来找我的,你要你在我手里。”说着一挥手道:“鹿大师,把她带到牢房里看紧了,别让她给我跑了。”鹿苍耳一摆手,侍卫押着青衣走出去,鹿苍耳拱手退出大厅。
青衣被关进大牢里,她武功高强,鹿苍耳担心被她逃脱,命人将她手脚都捆上铁链,又用内功封住青衣身上几处要害穴道,如此青衣自然是不能逃脱。鹿苍耳推着轮椅来到青衣侧面道:“你要是想在这待得舒服点,最好乖乖听话。”
青衣狠狠盯着他骂道:“有本事就杀了我。”
鹿苍耳一闪身并来到青衣眼前道:“你别以为我不敢杀你。”他深吸一口气回到轮椅上道:“王离对你有情有义,他是不会丢下你的,你不想活难道你也不想让他活了吗?”说起王离并说到了青衣的软肋,青衣心如刀绞一般,心气突然就崩塌了。她脸上的变化都被鹿苍耳看在眼里,鹿苍耳哈哈大笑一声推着轮椅出了牢房,瞟了狱卒一眼道:“看好她,这可是四太子要的人,出了差池小心你们的脑袋。”狱卒吓得点头哈腰,鹿苍耳推着轮椅缓缓离去。
第二天完颜兀术早朝刚回到王府中,鹿苍耳并推着轮椅找来。见到鹿苍耳,完颜兀术笑道:“昨天晚上的事情还要多谢大师出手相助。”
鹿苍耳拱手道:“王爷言重了,这都是我分内之事,都怪我大意反而害死了王爷的小妾,还请王爷见谅。”
完颜兀术哈哈一声道:“不就是一个女人吗,死了就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说完停了停问道:“那个女人怎么样?”
鹿苍耳道:“王爷放心,我已经封住了她身上的几处要害的穴道,她逃不了。”
完颜兀术道:“上次在仙人关,这个女人就要致本王于死地,幸好有司马先生帮忙她才没有得逞,大师你可知道她是什么来路?”
鹿苍耳道:“据我所知,她是赵佶的女儿,当年在押送的路上被人劫走,劫走她的那个人王爷你也见过。”
完颜兀术“哼”一声道:“原来除了赵构之外,姓赵的还有漏网之鱼。”
鹿苍耳道:“现在她不是已经落在王爷手里了吗?”
完颜兀术哈哈大笑又问道:“有王离的消息吗?”
鹿苍耳道:“还没有,不过,以我对王离的了解,我想他已经在会宁府了,我已经将青衣被捕的消息散出去,只要青衣在王爷手里,王离自然会主动送上门来。”
完颜兀术大喜道:“那就太好。”说完又是一声笑道:“大师,咋们还是去见见那位青衣姑娘吧。”
刺杀失败,自己深陷泥泞当中,要是死了也就一了百了了,反正云间居士已经死了,父亲又不愿意与她相认,身边最在乎的人也只剩王离一个,如果死了也就不用为难王离在孟娘与她之间纠结。她更担心完颜兀术会利用她引王离出来逼王离做不愿意做的事情,如果真是这样那她当真后悔莫及。
也不知道王离现在在哪里,如果能再见王离一面,叫她死她也甘心。她们离从相识到现在,一起走过了多少坎坷,好不容易两个人才鼓起勇气向对方吐露心事,她是多么怀念王离的怀抱,最好她们不要再见面了,她不想王离因为她落入两难的地步。就这样吧,至少王离心有有她,她们总算相爱一场。此刻回想起来,其实再也没有什么事情比相爱的人在一起更重要,危难关头,她才真正理解云间居士和她说过的话,仇恨只能让人迷失心智,爱却能够化解所有的仇恨。这个世上的人做错了事情,总是要到最后才后悔莫及,只是到了现在已经回不了头。
完颜兀术和鹿苍耳来到牢房门口,鹿苍耳道:“青衣姑娘难道没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青衣冷笑一声道:“与这个狗贼我无话可说。”
完颜兀术道:“当初在仙人关,王离也和现在的你一样,你想怎么骂尽管开口就是,本王不会把你怎么样,本王还要留着你把王离引出来为,不过你要记住,今天你是怎么对待本王的,本王会连本带利都还给王离。”
青衣气道:“卑鄙,无耻。”
完颜兀术哈哈大笑道:“在你们宋人眼里,本王何止是卑鄙无耻?就算本王现在放你了,在你眼里,也不过是在惺惺作态罢了,要不是看在王离的份上,就凭你是赵佶的女儿着一条,你已经是个死人了。”
青衣笑道:“你以为王离会那么傻吗?乖乖送上门来任你处置。”
完颜兀术道:“王离他可不傻,他这是重情重义,你和他之间情义深重,我想他不会袖手旁观见死不救,不过他要是不出现,你就得死,这就要看你们之间的感情有多深了。”完颜兀术说完大笑一声和鹿苍耳一起离开。
完颜兀术想利用青衣将王离引出来,青衣愣在原地一动不动,她不愿王离来救她,不想王离因为她而以身犯险;她又希望王离能出现,也好证明她自己在王离心目中的位置。其实她心里知道王离是一定会来的,她了解王离的为人,她就不该任性独自来刺杀完颜兀术让王离担心,想到这些,心中并万分内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