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顏如美玉免費閱讀第十一章 琵琶聲中盡愁音
胥東在顧宛顏回到顧府後的第二天,也從外地回了東城。
顧府一行人從汀洲那邊回顧府後,祝醫師去雲濟堂給顧宛顏拿了上好的藥,又配合針灸治療,她的燒總算是漸漸退去了,人也清醒許多。只是她整個人還是一副病怏怏的模樣,身上沒有什麼力氣,只能臥在榻上休息,吃不得口味鹹重的東西。
顧宛顏染上的風寒極重,即便是素秋服用過了預防風寒的藥劑,還是多多少少被傳染了一些。於此,她便堅決不讓老爺夫人他們在自己病痊癒之前來房間探望她,老爺夫人也只能為顧宛顏的病乾著急。
胥東來看顧宛顏的時候,她的燒已經全部退了,症狀只剩下了咽痛和頭痛。
“你總算捨得回來了。”顧宛顏本是面對著牆壁在床上側臥著,翻了個身便瞧見剛進門的胥東。她說話聲音裡透著笑意,但有氣無力的。
胥東笑,把懷裡抱著的一個盒子輕輕放在桌上:“是,我捨得回來了,但沒想到一回來就看見你這副狼狽相。”
顧宛顏沒好氣地看了他一眼,然後用手撐著床板坐起來,目光轉到他帶來的那個盒子上,好奇地問:“這是什麼?”
胥東伸手輕柔地把盒子打開,一個精緻的紅木五絃琵琶出現在顧宛顏的眼簾裡,她一瞧見兩眼一亮,心裡湧起一股熱流——
“你大婚那天我沒有到。”胥東拿起琵琶,拖了一個椅子坐到了顧宛顏的床邊,將琵琶遞與她,“這是補送給你的新婚賀禮。”
顧宛顏明顯一愣,然後慢慢地接過嶄新嶄新的琵琶,一手抱著,另一手輕輕地撫摸琴身:“謝謝……”
胥東聽到顧宛顏跟他說出這麼客氣的話來,有些不滿地眉一挑,轉而又道:“你不是說你從小就跟你孃親學得一手好琵琶麼。”
“是。”她看著琵琶,眼裡蒙上了一層霧氣,話語酸澀,“只是來顧府以後,便再也沒有彈過了……”
顧宛顏從小生長在一個溫馨的家庭裡,雖然八歲時她就失去了那個溫暖的小家,但是童年的記憶卻是那般刻骨銘心,一回憶起來,皆歷歷在目。
她的印象裡,爹爹溫文爾雅,人人都誇他多才多藝;孃親溫柔賢惠,臉上永遠是一副甜美的笑容。她的父親是一名琴師,平日裡會給一些世家子弟的公子小姐們授琴,而母親彈得一手好琵琶,更是將這琴技打小就交給了顧宛顏。她六歲的時候,便能彈出幾十首流暢動聽的曲子了。
原本一切都是那麼的美好,可那樣的生活卻戛然而止在戰爭爆發後——顧宛顏的父親和母親,都被敵國的士兵給殺了。
這些,胥東都是知道的。
顧宛顏從來不敢想這些,一想心裡便被回憶咯的生疼。
“還記得怎麼奏嗎?”胥東看著顧宛顏陷入了感傷的情緒裡,忙拉開話題。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後抬頭傻笑著對胥東搖了搖頭。
“這麼肯定你不會彈了?”胥東似乎對她的回答不滿意,“試試看。”
顧宛顏看著久違的琵琶本就心裡生出了幾分親切,再被胥東這麼一鼓舞,她便把腿從被子裡伸出來,穿上了鞋子坐端正,將琵琶以彈奏的姿勢抱好。
左手緩緩按上琵琶身部的音品,右手置於琴絃上,一種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覺頓時覆滿了她整片心房。顧宛顏沒有多想,左手在音品上變換了起來,右手同時撥著琴絃。
聽著自己彈奏出來的旋律,顧宛顏嘴角浮起了淺淺的笑意——她沒有忘記!孃親教給她的琵琶技藝,她還記的一清二楚!
這是胥東第一次聽顧宛顏奏琴,聽著,他忍不住在心裡佩服起顧宛顏來。沒想到時隔九年,她還能彈得這麼好,實在是難得,也不知是顧宛顏對音律有著過人的天賦,還是她內心捨不得抹去對從前的記憶。
一曲《陽春白雪》罷,胥東微笑著為顧宛顏鼓起掌來。
她自己也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實有些個地方都記不清楚了,好像彈錯了幾個地方。”
胥東搖搖頭:“一點也沒有。”
聽了胥東的話她又低頭去看那琵琶,輕聲嘆了口氣。
胥東不想她陷入回憶暗自難過,笑道:“看來你精神了不少。”
顧宛顏也笑:“是啊,多虧了你啊。”
胥東說:“你喜歡就好,作為你的好友,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所以,你能不能說說和顧家二公子成親的來龍去脈?”
胥東很瞭解顧宛顏。她是個特別倔強的姑娘,若她有什麼想法,定會堅持到底;相反的,若她心裡不願意做什麼事,也定會抵制到底。除非……是她視為再生父母的顧府老爺夫人讓她為之。
顧府的情況胥東也瞭解幾分,關於這顧漠——以前顧宛顏跟他偶爾提起過——二公子為人冷傲,很難打交道的樣子。顧宛顏和顧漠幾乎連交集都沒有,那他們兩人怎會就這樣成親了?
顧宛顏聽了一愣,半晌沒說出話來。
胥東抱著手臂往椅背上一靠,悠悠道:“是顧夫人和顧老爺讓你和二公子成親的,對吧?”
要說有什麼人或事能牽絆住顧宛顏,讓顧宛顏心甘情願地去做不願意做的事情,那隻能是她牢牢記在心裡的那份顧家對她的恩情——老爺夫人就是讓她上刀山下火海,顧宛顏怕是也會去做的,所以,她現在的生活,興許並不快樂。胥東這樣想。
顧宛顏看著胥東認真的樣子,撲哧一聲笑了:“還是你瞭解我。”
可是胥東卻不覺得好笑:“我早就跟你說過……”
“是是是,你早就說過了,我都記得!”顧宛顏打斷他的話,然後收了笑也嚴肅起來,“你放心吧,我知道我在做什麼。夫人對我有救命之恩,無論夫人讓我做什麼,我都會全力以赴的。”
說畢,她感覺頭一陣疼,伸手去扶額頭。
胥東皺眉,站起來接過她懷裡的琵琶放回了盒子裡,然後對她說:“祝淇說你是被嚴重的風寒給傳染了,自己記得多休息,還是少講話吧。”
然後他眉頭皺得更深了一些,接著說:“你如今是顧府二太太了,我和你便不能再像以前那樣來往,遭人非議不說,顧老爺顧夫人必然都會不樂意的。今日我是借了親自送賀禮的緣由,才能跟你這樣坐下來說話,以後——反正都要注意些。”
顧宛顏撇了撇嘴點點頭:“我知道。”
她和胥東一直以來,都是肆無忌憚的來往,兩人之間就像沒有任何隔閡一般——沒有性別的隔閡,沒有年齡的隔閡。就是真真正正的心腹好友。可是胥東說的對,顧宛顏如今嫁了人,一切恐怕是都要變了。
胥東眼裡閃過一抹複雜的神色,隨即他對顧宛顏淺淺一笑:“自己好好休息吧,身體再有不適就叫人去雲濟堂找我,我不便久留,就先走了。”
顧宛顏笑著點頭,朝著他揮了揮手:“嗯,我就不送了。”
胥東離開了,顧宛顏還是保持原來的姿勢坐著一動不動,目光停在桌上的琵琶盒上,看得出神。
這時候,門口又踏進來了一個人。
顧宛顏抬頭,卻沒想到是顧漠。
顧漠冷著一張臉走過來,看了看方才胥東坐過的還沒移開的椅子,便知道了胥東和顧宛顏剛剛是面對面坐著聊天的。
顧宛顏一下子侷促不安起來。她穿著一身粉白的寢衣,剛剛對著胥東都覺得沒什麼,談吐自若。可是對著顧漠,自己的夫君,她卻彆扭起來。
顧漠站在離她有一定距離的地方,低聲開口:“娘讓我過來看看你如何了。”
顧宛顏覺得自己穿著一身寢衣站著跟顧漠對話有些彆扭,便沒有起身,仍坐在床上,抬頭看他:“叫娘不要擔心,我已經好多了。”
“哦,”顧漠掃了一眼桌上的琵琶,“是麼。”
面對顧漠這樣的態度,顧宛顏真是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氣氛一下子在無盡的沉默中尷尬起來。
過了好半晌,她不得不開口,想趕緊驅走顧漠:“這房間裡待久了容易被我傳染的,你…..你還是去空氣流通的地方透透氣吧。”
“不打緊。”顧漠說,然後一向不多語的他又開口,“你會彈琵琶?我剛才聽到了。”
這簡短的話裡沒有褒義,沒有貶義,只是一句淡淡的陳述句而已。顧宛顏聽了心裡一下子緊張起來:“啊,是,小時候學過一些。”
顧漠微微低頭,看了看顧宛顏:“剛才你和胥東堂主說的話,我也都聽到了。”
她心裡咯噔一聲響,忙努力回憶剛剛自己和胥東都講了些什麼……
還未等她開口,顧漠又說:“我也很想知道,你為什麼會答應嫁給我?”
顧宛顏一愣,大概瞭解了顧漠都聽到了些什麼了,她低頭無奈道:“你剛剛都聽到了,我沒得選。”
顧漠微微眯起眼睛,看著顧宛顏。
她當真沒有什麼目的?就為了報答一份恩情,這顧宛顏就乖乖聽話連反抗都不反抗,便順從了長輩的意思嫁給了一個平日裡幾乎沒有交集的自己?如果真是這樣,那她知不知道娘安排這樁婚事是另有目的的?
顧漠面對著眼前耷拉著腦袋、被自己俯視的顧宛顏,心裡接二連三冒出諸多個疑問來。
忽然,顧漠腦海裡幻出了顧宛顏在汀洲時淌著汗給災民分糧的畫面,還有她抱著被遺棄的小嬰兒昏睡過去的畫面——
為什麼直覺告訴他,顧宛顏,並不是個壞人?
顧漠一向行思謹慎,面對這樣一樁充滿了疑點的婚姻,他沒有想到自己就這麼簡單地憑直覺感覺到顧宛顏不是壞人。
想著他忙揮走了心中的思緒,堅定地告訴自己先不要掉以輕心,還要觀察一段時間再下定論。
他心裡清楚,夫人的手段有多高明甚至狠毒。他沒必要去跟自己的孃親鬥或爭什麼,若真要鬥也鬥不過她,想攔著她做什麼也攔不住。所以顧漠淡然接受了這樁婚事。只是在接受和顧宛顏成親的同時,他覺得顧宛顏應該也和夫人一樣另有目的。
可是無論如何,現在看來——顧漠隱隱有一種自己多心了的感覺。
罷了,還是不要輕易相信她吧。
“你好好休息。”半晌顧漠撂下這句話,便轉身離開了。
然後留下一臉錯愕茫然的顧宛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