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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合集》第3章 妖(上篇)

公元前739年,有妖物与人共存于世,有传言曰妖性本暴虐伤人不知几许,乃吸人阳气与之魂魄,炼化自身妖力,为安民心,善民生,有练武者自发成立捕妖堂,捉妖者称:御妖师。

“思㓖,昨日又有地方来报,说是一早在近河口的地方发现一具尸体,听地方的官吏说是男子,据调查的确是山脚下的居民,他们怀疑是妖物所为,恰巧在三日前有一个妇人来报案说是丈夫失踪,不知两件事是否有关联,你若方便,就去看看。”

思㓖将手中的书卷放在桌子上,同样的书卷官文,已经摆满了一桌子,任人看了都会觉得头疼。

思㓖起身,整理了一下微皱的衣襟,抬头,琥珀色的眸子里尽是平淡,墨色的长发垂于背侧,在头顶轻挽了一个小结,腰间悬着一把长剑,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好像完美的挑不出一丝瑕疵。

看了一眼来人,思㓖准确无误的从桌前的文案中抽出了那人所说的数日前的失踪案。

“吴氏,年三十又二,家中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四岁的女儿,在三日前外出砍柴至今未归,”思㓖将书卷合起,“吴氏不就住在山脚下吗,要砍柴的话上山即可,以山脚到河口处微微有些远,为何吴氏失踪后会出现在河口?近期河水并不算高涨,就连小孩子都不一定淹死,吴氏一个成年男子又是如何淹死的?如若那个男子真的是吴氏,你不觉得有些不妥吗?”

璃玉淡淡道,“这一定是妖物所为,思㓖就不要再费神思虑了。”

思㓖扶额,好看的眉毛微皱,“妖物?我看没有那么简单。”

“为何?”

“到时就知道了,我去看看。”

思㓖向前走了一步,忽然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大人。”

璃玉也转过身,同样行了个礼。

来人淡淡的应了,“思㓖,你让我该说你什么好?”

思㓖思索了一下,“大人可是听到我方才所言?”

“你从未相信过妖物伤人。”

“或许他们从未伤人。”

“那死伤之人如何解释?”

“或为天灾,或为人为,栽赃嫁祸。”

“一派胡言,思㓖,你不要忘了你的义母是怎么死的,捕妖堂成立所为何?御妖师职责何在?若是捕妖堂的人都与你一样,你让天下的百姓如何安生?”

“可是大人……”

“思㓖。”璃玉拽住思㓖的衣襟,摇了摇头,阻止了思㓖说出接下来的话。

思㓖这才作罢,沉声道:“思㓖知错。”

那人叹了口气,淡淡道:“罢了罢了,你与璃玉一同前往,将那妇人一同带去,若真是她丈夫,务必在三日之内给她一个说法。”

“思㓖领命。”

“璃玉领命。”

待那位大人走后,思㓖同样走出,璃玉在后面紧追,“思㓖,你为何又不相信这是妖物所为?叶大人对你给予了很大的期望,你为何总要与他所想相反?”

“关于妖的案件我处理了几十件了,除了牛羊损失惨重,有哪件像是妖物所为?再者,你可曾见过妖物,可曾见过他们伤人?”

“不曾,但很多百姓都说他们见过。”

“假一传十,十传百,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如果妖物真的如他们所说,他们哪里还有命回来传言?”

尽管思㓖说的十分有理,可璃玉仍不死心,“可妖与人类不共戴天,你若帮妖,就是与人类为敌,你又何必冒天下之大不韪而替妖开脱?”

“我只是秉着公正的原则处理事情,好了,此事莫要再提。”

思㓖轻功极好,璃玉要跟上还需费些力气,自知辩不过思㓖,便一心用在赶路上。

思㓖与璃玉同为御妖师,思㓖是捕妖堂创始人之一的叶知秋的义子,是叶知秋从妖物栖息地带回来的,从小便天资过人,被捕妖堂当做利刃来养,一把可以屠尽天下妖物的利刃。

两人不到一炷香就来到了吴氏的住所,说明身份后,吴氏之妻出来迎接。

“这几日,你夫君可曾回来?”璃玉问道。

“不曾回来,我夫君一定是被那妖物杀害了,可怜我膝下的小女儿从此便没了父亲,我们两个孤苦伶仃的该怎么过啊,这天杀的妖物,还望大人还民女一个公道啊……”

那人唤为娥婕,一说到吴氏便跪倒痛哭流涕,场面很是悲壮,璃玉也不好再问什么。

思㓖一直观察着娥婕的动作,“那是自然,今日地方官吏发现一具男尸,是此地的居民,怀疑跟你们有关,还请你们母女二人跟我走一趟。”

听到男尸,娥婕的身形明显晃了晃,抓着衣摆的手微微颤抖,尽数被思㓖捕捉。

“如若那人真是我夫君,还请大人一定要查明,给我们母女二人一个公道,定不能让妖物逍遥法外。”娥婕再次行了跪拜大礼。

“那是自然。”

那个年代,女子无才便是德,就连男子练武的都为极少数,若是步行,至少也要半日,思㓖带着娥婕,璃玉带着吴氏之女,三个时辰就到了。

周围百姓将大殿围的水泄不通,璃玉疏通群众,众人一听是御妖师,自觉让出了一条道路,思㓖走进大殿,尸体静放于中央,尸体由白布掩盖,看不出样貌,但可以看出来身形有异。

娥婕对着尸体微微颤抖。

思㓖若有所思,看了一眼堂内的御妖师,那人明了,将白布揭开,围观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脊梁发寒,很多胆小的女子直接尖叫出声,吴氏的小女孩直接被吓哭,娥婕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只见那人全身肿胀,全身肤色惨白,眼珠凸起,嘴唇乌紫,十分骇人。

“今日清晨有几个老妇人结伴去河边洗衣,正巧看到一个有着黑色翅膀的妖物正将此人托举,其中一个老妇大呼一声,妖闻声而逃,并将此人扔到了岸上。”其中一个御妖师道。

思㓖走向前,半蹲着检查尸体,并未回话。

“不妥。”思㓖将死者衣物重新整理好,起身。

“有何不妥?”璃玉问道。

“如你所言,那妖是将吴氏放入水中,但以他的身体浮肿程度来看,应当是泡了至少三日,也就是说,自从他失踪后,就在水中了,又说今日才见妖害他,是否不妥?”

“也许是其他的妖将他杀害,从山顶的河流漂流至此,恰巧今日另一只妖外出觅食,见到此人,就准备捞出食之。”璃玉道。

“天杀的妖,如此丧尽天良,大人一定要还我们公道啊!”娥婕与她女儿抱作一团,哭哭啼啼,异常嘈杂。

思㓖对哭声极为烦躁,揉了揉太阳穴,道:“若是妖杀,那为何吴氏身上并未存在伤口?”

闻言,璃玉看向尸体,确实除了泡肿并无伤口。

“这……”

“妖有一对黑色羽翅,利爪,尖牙,如果他真的是被妖杀害的话,就算身上没有撕裂,也应有划痕,这具尸体,完好无损,是否不符?”

璃玉又细细检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伤口。

“照这么说,吴氏更像是溺水而死。”璃玉道。

“我看未必,”思㓖指了指尸体的脸部,“璃玉,我问你,溺死者嘴唇应该是什么颜色的?”

“如若长时间溺水,皮肤会被水泡的浮肿,再加上死亡后没有血色,此时嘴唇应该是灰白色。”璃玉一字一眼的说。

等等,灰白色?

“是毒杀!”站在一旁的御妖师喊出声。

听到毒杀,娥婕惊恐之色溢于言表。

“没错,吴氏的嘴唇乌紫,明显不是溺死,那么也只有毒杀的可能性了。”

思㓖淡淡的分析。

“也不知那千杀的妖是如何得到的毒药,竟然下如此狠手。”娥婕哭哭啼啼的,一直大呼小叫。

如此嘈杂的声音吵得思㓖心烦意乱。

“妖如何会用毒?他们从何得到毒?若想手无寸铁的人死,何必如此大费周章?这明显是人为。”

璃玉大惊:“思㓖,此话不可乱讲,若是让大人听到了……”

“冤枉啊大人,我家夫君生平从未做过一件坏事,如果不是妖杀的,他怎么可能会死于非命,大人,那妖冷血残忍,用毒并不稀奇,请大人明察,不然我相公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生啊大人……”

“爹爹……”

母女二人抱作一团,哭的伤心。

“你乱讲!”一个稚嫩的童声响起,众人看向那个七八岁的孩童,“妖要想杀人根本不用这么麻烦,这分明是你自己把自己的夫君毒死了,然后又说是妖杀的,你还说要主持公道,你就不怕遭报应吗?”

“哦?你是如何知道的?”思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小娃娃。

“这还用问吗,她从刚才神情就不对,还有,你是不是还准备结束后就把你的女儿杀了然后和你的情郎远走高飞啊?”那个小娃娃掷地有声的说。

“你……”娥婕死死地盯着小娃娃。

娥婕突然眼神一亮,对着某个方向喊了一声“叶大人!”

众人愣了下,同时向那个方向看去。

“啊……”

稚嫩的童声划过,拉回了众人的思绪,那个小娃娃抓着胸口的匕首,跌坐在地,死死咬着嘴唇。

“小瞳……”

娥婕吓得连滚带爬的退了好几步。

“他,他是,他是妖……”

那个小娃娃后背突然就长出了一对大翅膀,獠牙若隐若现,指甲也变长了。

围观的群众这下子沸腾了,喊的喊,跑的跑,乱成了一锅粥。

不过还没等璃玉反应过来,另一个女子乘着混乱冲出来抱住小瞳就跑。

等她们就要出去大殿了,璃玉这才将腰间的佩剑甩出,眼看就要打中了,只听一声脆响,佩剑偏离了方向,钉在了柱子上。

“思㓖你……”璃玉看向思㓖。

女子也转头看了思㓖一眼,展开翅膀,只一个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娥婕此时还没有缓过神来,抱着头絮絮叨叨。

“叶大人!”

离内堂最近的御妖师突然毕恭毕敬的行了个礼。

思㓖回头看去,叶知秋盯着他,脸色不怎么好看。

“秋大人。”

几人一同行礼。

“思㓖,跟我回府,璃玉,这件事交由你处理,尽快处理完。”叶知秋道。

“是,大人”璃玉再次行礼。

思㓖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当璃玉回府时,已经过去半日了,一进门,就看到思㓖跪在大堂中央,看样子也似乎跪了很久了。

得到叶知秋的许可,璃玉走过去将思㓖扶起,扶着他进了卧房。

璃玉一边给思㓖擦药一边责怪,“你呀你,就是大智若愚,且说那娥婕跟李大人有血缘关系便知不是容易解决的案子,明知道那一刀是叶大人刺的,你还要在他眼皮子地下犯傻,我真是拿你没办法了。”

“那个小娃娃虽然是妖,但他也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他只是站出来说了几句话,难道就要他死吗?”思㓖淡淡的解释。

“不管怎么说,他是妖啊,你帮他不就代表跟叶大人作对吗?”

“妖也应有善恶之分,若他们作恶,我不会放过他们,若他们行善,我也没有杀他们的理由。”

璃玉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明日,你随我去他家看看。”

“什么?这件事你还要管?叶大人已经对你十分容忍了,你如此这般,岂不是……”

“叶大人准许了。”思㓖道。

璃玉楞了一下,不再说话。

次日,思㓖早早来到山脚下,根本没等璃玉,所以璃玉被甩了十万八千里。

刚走到吴氏的住所,就看到一女子蹲在吴氏用来倒灰的地方,用手抓起一点,捻了捻,放到鼻子下闻了闻。

许是感觉到有人注视,那女子起身,拍了拍手,转身看向思㓖。

一身红色的衣服,头发简单的挽了起来,插着一个木制的翅膀形状的簪子,腰间挂了两把匕首,脚腕上带着一只由红绳系着的铃铛,赤脚站立在地上。

那女子的眼睛,竟是跟思㓖一样的琥珀色!

女子见了思㓖,满是震惊之色,良久,试探性的问到:“这位公子,我们是否见过?”

思㓖皱了皱眉,“我与姑娘,从未见过。”

“你当真不记得我?”

思㓖摇了摇头。

也是,世间琥珀色眸子的人不在少数,也许并不是他。

“那便是小女子记错了,不知公子来着是有何事?”

思㓖不答反问,“那姑娘来这又是为何?在这人烟稀少的地方,你独自一人来这不是更引人注意吗?对陌生人如此不具戒心,姑娘就不怕,遇到御妖师?或者我该喊你,妖王大人。”

笙黎愣了愣,“你……”

“你们一族世代由女子称王,信物就是那翅膀形状的簪子,对吗?民间传闻,妖王嗜杀成性,面目狰狞,所到之处片草不生,白骨成堆,今日一见,倒是和传闻有所不符。”

笙黎轻笑,“他们竟是如此形容我的,听起来,还不赖,倒是你,如何会知道我族的事?”

“我是为御妖师。”思㓖道。

笙黎表情僵在了脸上,“你说你是……御妖师?”

“不错。”

笙黎的眼神变冷,一字一顿的问,“那你可曾杀过妖?”

思㓖盯着笙黎的眼睛,煞是认真的回答道:“从未。”

笙黎皱了皱眉,“当真?”

“只要他们没有为非作歹,我就没有必要无中生有,很多事,归根结底都是百姓为了掩饰自己所犯下的罪行而强行加到妖身上的,只要你们不伤人,我就不会伤害你们,当然,若是你们伤了人,我也不会留情的。”

思㓖一本正经的解释道。

笙黎的脸色缓和了一下,“这算什么啊,你不是御妖师吗,不杀妖算什么御妖师?”

“御妖师的职责是保护百姓不受妖的侵害,而不是大肆屠杀,更何况妖也有善恶之分不是吗?”

笙黎盯着思㓖的眼睛,良久,移开视线。

“你还真是特别。”

“姑娘可否能回答我最初的问题了?”

笙黎扯了一下嘴角,“我族先知昨日来民间游玩,在你们捕妖堂被重创,虽然说小瞳是被御妖师伤的。但一切的起因是因为这个叫娥婕的妇人,你说我来干什么?”

“听秋涟讲有一个御妖师救了她们,那个人,就是你吧?”

思㓖不说话,默认了。

“你这个人,真的是御妖师?”笙黎走近思㓖,上下打量着他。

还没等思㓖推开笙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笙黎往那个方向瞥了一眼,盯着思㓖,“御妖师?”

“是。”

“啧。”

笙黎抽出匕首,看了一眼思㓖,“我不想伤你,所以,请你离开。”

思㓖看着笙黎手里发着寒光的匕首,没有说话,往笙黎那边走了过去。

“你做什么,我说了不想跟你打。”

笙黎往后退了一步,在思㓖靠近笙黎的时候,璃玉的脚步声近了。

笙黎抓住思㓖的衣领将他拉到房子后面,将匕首抵在思㓖脖子上,“你到底要做什么?”

两双眼睛对视,思㓖先移开了视线,抬手,将笙黎头上的簪子取了下来,墨色的长发散落下来,笙黎楞了一下,盯着思㓖拿簪子的手,并无不妥。

传给世代妖王的此簪若非妖族触碰,都会被这只簪子灼伤,这么说,真的是他?

“没有必要打架,这只簪子是妖的象征,只要暂时不戴就好了,”思㓖一边说一边把簪子藏入袖中,笙黎看着他的动作,没有说什么。

璃玉终于赶到,“思㓖,你走那么快做什么?这位是……”

璃玉看向笙黎。

“她是……”

“民女名唤笙黎,吴氏是我舅舅,我娘亲觉得此事蹊跷,便让我来查看。”

笙黎一字一顿的说。

璃玉思索了一下,道:“我不记得吴氏有个妹妹,你为何唤他舅舅?”

“前年冬天我娘出去采药遇到狼群,多亏了舅舅将狼赶跑,我娘感激,于是认他为兄长,我知道的也都是我娘告诉我的,大人不会连家事也要管吧?”笙黎冷冷的看着璃玉。

璃玉连忙作揖,“姑娘误会了,在下只是好奇,并未有探寻家事之意,请姑娘见谅。”

笙黎冷哼一声,转头走向吴氏的房子,腾空上到了屋顶上,璃玉略略惊讶,但看到思㓖没有什么反应,也没啥什么,跟着思㓖一起来到了屋顶上。

笙黎将房上的几片瓦片揭开,放到一边,观察着里面的动静。

娥婕正在收拾行李,笙黎。皱着眉头看着屋内的另一个男人,坐在床上,衣冠不整。

“本来都解决了的,偏偏有人来捣乱,害得我们连走都走不了了,真晦气!”娥婕一边说一边往地上吐了口口水。

“那个小娃娃不是妖怪吗?你就不怕他们报复吗?”

“不是有御妖师吗?他们拿着官府的俸禄是干什么吃的?不就是杀妖的吗?”

“那个娃娃说的话没关系吗?它死了吗?”

“他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死了好,死了就不会说话了。”

娥婕将行李放到桌子上,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笙黎在上面已经脸色铁青,手指攥得有些发白,气息都不稳了。

思㓖跟璃玉两人听的也是一脸不可思议。

“那这孩子怎么办?”男子指了指床上的女孩。

“一个姑娘而已,卖到窑子洞里又有谁知道呢?”娥婕厌恶的瞥了一眼女儿。

“她可是你女儿,你真的下得去手?”

“她?她还不知道是谁的种,吴氏还以为是他的孩子,我早就厌烦他这个窝囊废了,要不是因为孩子,我早改嫁了。”

笙黎听不下去了,震碎了周围的瓦片跳了下去,伴随着娥婕的尖叫,笙黎掐住了娥婕的脖子,提了起来。

“笙黎姑娘!”璃玉连忙下来制止。

眼看着娥婕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思㓖抓住了笙黎的手腕。

笙黎一怔,看了一眼思㓖,将手松开了,娥婕跪到地上,喘着粗气。

笙黎忽然猛的一推思㓖,然后将那男子与凳子一起踹翻,男子砸在桌子上,巨大的动静把阿洁吵醒了。

笙黎本来是想帮思㓖的,却不料思㓖一个踉跄,将簪子甩到璃玉的脚边。

璃玉看着那簪子的形状,低头去捡,可就在。碰到簪子的时候,簪子变得透体通红,璃玉被烫伤,痛呼一声,立马缩回了手。

笙黎刚想上前,就感到一阵刺痛,娥婕将刀子扎进了笙黎的右肩膀还没等她拔出来,妖化的笙黎已经抹了她的脖子,娥婕倒在血泊中,思㓖根本来不及阻止。

阿洁看到娘亲倒了,又看到了长着翅膀和尖牙红色眼睛的笙黎,顿时被吓哭,那男人也落荒而逃。

笙黎勾了勾手,簪子飞回手里,笙黎把簪子别到了头上。

“妖王?”璃玉大为震惊,抽出佩剑,被思㓖拦下。

“思㓖!她杀人了!”璃玉看不清思㓖的表情,说道。

“我知。”

“那你还……”

思㓖拔出佩剑,面对着笙黎,“你不该杀她。”

笙黎看着思㓖,不说话,把腰上的匕首拔了出来。

思㓖叹了口气,举剑与笙黎颤抖起来。

思㓖是御妖师里的佼佼者,笙黎是妖王自然也不弱,一时间两人难分上下。

猛的,思㓖朝笙黎的翅膀砍去,笙黎用妖力挡住,两人同时被弹开,思㓖用剑刹住,笙黎撞到了柱子上。

思㓖的。衣襟有些松了,吊坠滑了出来,笙黎顿时愣住了。

不难看出那是由特殊材料制成的,只有半个,呈勾玉状,上面有古老的花纹。

当笙黎反应过来的时候,思㓖已经来到了她的面前。

佩剑穿过了笙黎的左胸膛,笙黎一抖。

“你为何不躲?”思㓖有些不解。

笙黎忽略了他的问题,慢慢的笑了起来,将思㓖搂在了怀里,剑随之也深了三分,笙黎像是感觉不到疼痛,趴在思㓖肩膀上。

“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太好了,哥哥……”

璃玉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的变故,思㓖看着怀里的人,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做。

“快,她就在里面。”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那男人带着官兵来了。

笙黎这才退出思㓖的怀抱,剑拔了出去,咬着牙忍痛捂住冒血的伤口,看了思㓖一眼,拍打着翅膀飞了了出去。

“我会回来找你的。”

璃玉回过神,“她,为何唤你哥哥?”

“你为何不追?”思㓖答非所问。

“你不也没追?”

两人相视,双双叹了口气。

笙黎来到半山腰,还是支撑不住跪了下去,索性收起翅膀,往林子里走去。

“阿雅姐。”

笙黎唤了一声。

从房子里走出来一个看起来20多岁的女人,一条素白长裙,一根发带束住头发,除此之外,再无点缀。

“笙黎?发生什么了?你怎么伤成这样?”

阿雅边问边为笙黎疗伤。

“这些不重要,我见到思㓖了。”

阿雅一脸惊喜,“真的?”

“不可能有假,封印对他无效,并且,我看到吊坠了。”笙黎皱着眉头看着胸口的伤逐渐愈合。

“他们发现你了?”阿雅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杀人了。”笙黎道。

阿雅的动作顿住了,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口。

“此事,应与长老们商议一下。”

笙黎站起来,活动了一下肩膀,妖族的治疗术虽好,也会有一丝丝的副作用,被治疗的地方会出现麻木的感觉。

“好。”阿雅回道。

“岂有此理!在两名御妖师的眼皮子底下杀人,真是罪该万死!”

叶知秋听着璃玉的陈述,拍案而起。

“衙门怎么说?”

“刚进去就招了,的确是娥婕将吴氏毒杀,并且那日妖族小孩说的句句属实。”

“就算属实,那妖杀人也是属实,若是纵容,你如何给百姓一个交代?”

“那妖已被思㓖正法,就算没当场死亡也是命不久矣,所以不必担心。”

叶知秋冷哼,“那女子是妖王,怎可能轻易被杀死,还有,那男子说,那妖的簪子是从思㓖的身上掉下来的,可是真的?”

“属下并未看见,只知道那妖就救了思㓖,簪子也是从那妖的身上掉下来的。”

叶知秋走到璃玉身边,“璃玉,你向来不会说谎,此事当真如此?”

璃玉低下了头,“是。”

笙黎和阿雅回到洞穴,还没等笙黎开口,照顾小先知的女子就跑了过来,“阿雅姐,冕下,你们可算回来了,小月一直昏迷,还老是说着什么灾难,天灾之类的话,你们快去看看吧。”

笙黎与阿雅对视一眼,“通知长老们,我有事情要说。”说完就拉着阿雅去往小月的洞穴。

“是。”

小月躺在石床上,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襟,断断续续的说着什么,旁边有几个小妖围着在帮小月擦汗。

“都退下吧。”笙黎道。

众妖低头,毕恭毕敬的退了出去,阿雅上前查看小月的情况。

“天灾……浩劫……人类……灭亡……”小月反复说着这几个字,其他的笙黎也没听清,不过笙黎看小月的表情越发沉重。

“他怎么样?”

“应该无事,我只知道他肉体无事。”

阿雅一边用妖力感知小月的身体,一边说。

“冕下,长老们到了。”小资拍打着翅膀来到小月这里。

“好,我知道了。”笙黎道。

“你先去吧,这里有我。”阿雅说着。

笙黎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妖王冕下,老身听说昨日先知外出被伤,今日冕下又被重创,可是真的?”

还没等笙黎坐下,就有长老发问。

“我并无大碍,只是先知至今昏迷,想必长老们已经知道先知说的什么了吧?”

“是,只是并未理解其意,恐怕这件事情还是要冕下做决定。”

“莫老,您怎么看?”笙黎看向一直在闭目养神的老者,语气十分恭敬。

莫老听到笙黎喊她,缓缓地睁开眼,“听闻冕下,见到思㓖了?”

“是。”

“老身辅佐了十二代先知,其中因果缘由,外人怎说得清?天意本就不可妄自揣测,先知的寿命,也就十几年而已,大局已定,人间种种,不过是镜花水月,大梦一场空罢了。”

说完,莫老又闭上了眼。

笙黎叹了口气,“你们先回去吧,今夜我会再去一次思㓖的府邸,其他的事,先搁置吧。”

“是。”

午夜。

笙黎坐在秋府的墙头上,看着思㓖在屋里批改奏章,有些无聊的晃动着左腿,腕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

笙黎拿出一根和思㓖一样形状的吊坠,不同的是勾玉的方向是相反的。

笙黎盯着吊坠,有些失神,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思㓖已经不见了。

笙黎皱眉,刚想跳下去,一把剑就挡在了笙黎的脖颈处。

“阁下半夜三更来我府邸,有何贵干?”思㓖冷冷的问。

笙黎看着思㓖,“我们有必要刀剑相向吗?哥哥。”

思㓖的剑又近了三分,剑刃抵在皮肤上,一不留神就可能划破。

“我不曾有过妹妹,更不曾有过是妖的妹妹。”

笙黎闻言愣了愣,随后冷笑,“妖?妖又如何?在我们眼里,你们人类跟妖有什么两样?你说我们凶残暴虐,滥杀无辜,难道你们人就不曾伤害过生灵吗?你们尔虞我诈,心怀鬼胎,妖可比不上,妖伤人,就是我们罪该万死,人杀妖,就名垂千古,万人景仰是吗?”

笙黎义正言辞地说,由于情绪过于激动,导致脖子被划开了一道浅浅的口子,但她并没有在意。

思㓖并未说话,他没有办法否认笙黎说的事实,她是在陈述,不是在质问。

“你厌恶我们,那你可曾想过你也是妖?”笙黎话锋一转,盯着思㓖的眼睛。

思㓖将剑收回来,“你走吧,虽然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被击穿了心脏又活下来的,今日我不杀你,但若是让我再碰到你杀人,我绝对会亲手杀了你。”

笙黎笑了,笑的同时泪也流了出来,“按照人类的思维,你不是已经杀了我一次了吗?”笙黎抬手,举起了那个吊坠,思㓖的脸上出现了少有的慌乱。

“你怎么……”

“ 很意外吗?这个吊坠就是证明啊,你敢不敢拿出来你的将它们合二为一?”

笙黎看着思㓖,过了良久,才缓缓道:“我为何要信你?”

笙黎闭上了眼,努力将泪水憋回去,“好,我帮你。”

笙黎凝聚妖力,思㓖的吊坠自己从脖子上滑落,径直的朝着笙黎飞去,思㓖伸手去抓,却被妖力弹开。

与此同时,笙黎的吊坠也同样渡满了蓝色的妖力,笙黎两手分别控制两只吊坠,当它们靠近的时候,蓝光大盛。

笙黎的翅膀猛的爆发出来,眼睛逐渐变红,尖牙也露了出来。

思㓖看着那两个吊坠,忽然捂住了头,记忆的碎片一片片闪过,思㓖痛苦的大口喘息着。

“啊——”

思㓖的身体晃了晃,翅膀若隐若现,样子也逐渐变化,人的相貌与妖的相貌交替出现,思㓖跪在了墙上。

正当两枚吊坠快要合在一起时,一把剑飞来打到了吊坠上,笙黎一个转身躲过剑锋,拿着自己的那一半吊坠,而另一半,则被剑挑开。

思㓖向下倒去,笙黎刚想去扶,璃玉在下面接住了思㓖,将他靠在自己身上。

笙黎张开翅膀,缓缓落地,看着璃玉将吊坠重新戴回思㓖脖子上。

“阁下莫不是忘记了,此处可是捕妖堂,数十名御妖师,你若一意孤行将思㓖变回妖,到时候妖力大盛,无论是你还是思㓖,都无法全身而退。”璃玉。把剑收回剑鞘,淡淡的解释。

笙黎盯着璃玉的眼睛,“你知道他是妖?”

“我知。”

“那你为何护着他?”

“两年前,我与思㓖一同外出,不慎碰到几只凶煞至极的妖,他们将我和思㓖逼至断崖,争斗间我失足跌下断崖,思㓖被妖钳制住,真的,我以为我要死时,思㓖周围蓝光大盛,将那几只妖都掀飞,也将我救了下来。”

“我们上来后他便晕了,过去我在他旁边守着,我发现他胸前的吊坠也散发着蓝光,思㓖逐渐恢复了正常,并且从他额上飘出来一些白光,我猜那是他的记忆,果然,思㓖醒后对发生的事情一概不知,我欠他一个恩情,所以这件事我从未外传。”

笙黎想起来两年前有一段时间吊坠被几只小妖偷去,她寻了好一段时间,所以这件事,她并不知道。

“阁下在此已经待了许久了,刚才的妖力不弱,阁下若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笙黎皱了皱眉,“我还有事未与他说明。”

“若是有缘,日后自会相见,阁下既是他的妹妹,就应当明白,许多事并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有些时候,有些话,不能明说。”

璃玉扶着思㓖进了房间,笙黎刚想追过去,就听到了脚步声,迟疑了一下,还是离开了这儿。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暗处那一抹黑色身影,与夜色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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