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唯念久九》第7章 五九：每逢佳节倍思卿（下）
五九：中秋节（四）
水调歌头·中秋
九万里何长？不过旦夕间。应笑痴郎无数，徒望云中月。鲲鹏可愿扶风，随我此去桂宫，想来阙宇中，因有心上人，何羡人间仙。
今日夜，许相见，道如初。羞应执手，简疏离蔓意缠绵。那时青丝飘飘，唯恨此情涛涛，晓梦再难醒。不忍相思泪，此醉一千年。
（一）
族人世代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没人能讲得清我们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来到的这儿——即便是族中年纪最长的族老。
“我们就是从这土里长出来的。”
每次，当我们围着族老爷爷问这个问题时，他总是会笑着这样说。
只是说完这句话后，他总会习惯性的抬头看一会我们眼前的部落。他看的很仔细，好像生怕落下什么东西似的，而且那种目光也很奇怪、很奇怪……
直到后来，我才明悟，当时在他那目光中，所包含的深意。
而在当时，我们见他又不再理会我们，则是都笑着又跑开了。
是的！我们属于这里。在这里出生，也在这里老去，我们与这片土地相依为命，也在这片土地上生老病死。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便是这般简单的一代一代生活着；凿井为饮，耕田为食，也没有人愿意过多的去深究什么。简单的老去归土，于我们而已，便已是最大的知足了。
出生，长大，老去，归土。在这里，生，算不得喜事；死，也没有那么悲哀。一切都是那么自然，我们从土地上出生，然后又回到土地上去。
所以，我们是从土里长出来的。不过，听说，从土地长出来的东西，都得要听太阳的话。
因此，我们都听太阳的话。白天，太阳出来了，我们便开始一天的忙碌；晚上，太阳睡下了，我们便也要跟着安静的休息。等太阳暖和的时候，我们就开始播种，而太阳冷下来以后，不久后就要开始下雪了……
为什么会这样？我们不知道，也没人想过，大家只是这般活着，也从来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一辈辈人都是如此，我们每个人都是在重复着。
每天，于我们而言，最大的期盼，便是能有个风调雨顺的好日子，因为风调雨顺，便预示着能有个好的收成，我们就不用再饿肚子了，我想，这应该就是上天赐予我们的最大幸运吧！
我们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就是这么的简单，就如同现在这般：远处的天边再一次被染成了红色，便预示着这一天又要到头，再过一会，太阳就要去睡了。
大家便开始收拾了农具，从田忙中三三两两的结伴回来，而我，也同样正跟着母亲在往回赶着。
而且我还知道，不光是我，很快，整个部落都会渐渐的安静了下来，就如同天边的颜色那般——因为我们都听着太阳的安排。
我们是太阳最诚恳的信民，大到族中的生死攸关的大事，小到我们生活的点滴，我们都要抬头请示她，然后遵循她的意思去做。而太阳也从不抛弃她我们，即便是夜晚，在她睡着了以后，她也会让我们在天上，找到她熟睡的影子。
只不过有时候，她睡觉的样子看起来会圆一些，而有时候，则会弯弯的，就像我们小孩子一样调皮。
大家都把夜里天上睡着的太阳叫做月亮，而我，却依旧喜欢族老爷爷的叫法——熟睡的太阳。
是的，月亮就是晚上熟睡着的太阳。
晚上她睡着了以后，就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按照她的指示，夜晚，我们也就要听话的去睡觉了。
只是今天……我抬头远远的望着我们的部落，眼中的情景，却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大一样。
今天的部落里，早早的就生起了一个又一个的大火堆，而大家也非但没有各自回去睡觉，反而一群群的开始围聚在一起，忙忙碌碌着，也不知道在干着什么。
整个部落好似都在散发着一种与往日宁静截然相反的味道，而且，这种味道还随着夜的到临，似乎在变的越来越浓郁。
难道今天大家都不听太阳的话了吗？远远望着这样的一幕，我的脚步不由的加快了几分……
（二）
不用担心！
我们没有违逆太阳的指示，也没有不听话。只是今夜，注定将会是个特殊的日子，即便是天上的太阳看见了，也不会生我们的气、去责难我们。反而会很高兴才对——因为我们是在祭拜她。
再过几天，田里的谷子就要熟了，而每当谷子快熟的时候，我们就会在这个特殊的晚上，举行一场全族的祭拜，感谢太阳，也感谢着大地！
感谢太阳，感谢她告诉我们每天该做什么、怎么去做；也感激大地，感谢她赏赐给我们生活、耕种的土地；同样也感谢田苗能茁壮成长，让我们有一个好的收成，让人们用这些来活过不久后将至的寒冬……我们感谢所有的这一切，因为正是这些，让我们的族人一代代的延续到了今天。
所以今夜，将是部落一年当中最热闹的时候。
因为在今天晚上，我们每家每户都会拿出家中最丰盛的食物，来祭祀太阳，也和大家一起围在火堆旁，共同分享这一切。这是我们部落的盛会。
今天晚上，也是我们一年中最无忧无虑的时刻，因为这一天，我们不用去担心家中明天有没有足够的食物，也不用担心晚上部落会不会被野兽袭击。
因为用不了多久，我们田里新的谷子就要熟了，而在今天晚上，太阳也会一直眷顾着我们部落，保护着我们不会被野兽侵袭。
所以今夜，我们都会诚恳的祭拜太阳。而且我还听说，在这个晚上，如果睡着的太阳是圆形的，今年的谷子就会有一个好收成。而我们每年都会被上天眷顾，因为每年的这个晚上，熟睡的太阳往往都是又大又圆——因为我们都很听太阳的话。
大火堆此刻已经被架起了好几个，火焰也开始熊熊燃烧了起来，那火光比此刻天边的太阳都要耀眼，大家也都在继续卖力的加着柴草，让火燃烧的更旺一些，再旺一些……好似要把天上那半个太阳的光芒都要比下去一般。
每个人都忙的大汗淋漓，每个人的脸上也都带着开心的笑颜。大家一起往火堆里加着柴火，不光有着大人们，就连我们小孩也都卖力的做着同样的事情。
今夜，整个部落里所有人都会齐聚在火堆旁，即便是小孩，都要出来，出来烤一烤火，暖一暖身子。
听说，这样就可以得到太阳的眷顾，能在不久后的寒冬里幸运的活下去。
凭借着这么多人一起的努力，大火堆很快就燃烧的火光通天，即便是隔着大老远，我的脸上都感觉到一种扑面而来的热浪。
不过大家却依旧在不遗余力的添着柴草，好似要叫那火苗燃到天上去才肯罢休。
终于，直到某一刻，太阳完全睡下了，整个部落只剩下了大火堆的光芒熊熊燃烧着，人群中这才传来了欢呼声。
家家户户，我们每个人，这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擦着脸上的汗，也乘着这个空档，将家中的食物摆放在大火堆旁，做着祭祀前的最后准备。
不过现在大家还都不敢懈怠，因为，今天晚上最热闹的事情还没有开始呢！
就在这时，在天色才刚刚暗淡下来，熟睡的太阳也正刚刚出现的时候，在部落的后山方向，先是传来一声悠长的喝声，紧接着，一群举着火把的人群便慢慢的出现，如同一条火龙般，向着这里蔓延过来。
人们见状，都不由自主的让出来一条通路，刚才还热闹的人群也顿时安静了下来。此刻整个部落里，只剩下了柴草还在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
视线望向那火龙的方向，我看到了这一群人都是族中最年轻力壮的男子，而领头的正是我们的族长。
不过此刻看着这一群人，我们没有一个人再敢开口说话了，因为这一幕便意味着：祭祀太阳的仪式，很快就要开始了。
在族长的身后，几个族中的勇士抬着一个庞然大物正吃力的走来，这便会是这此祭祀太阳的祭品。
祭品一定是最好的东西！因为祭品的好坏，会和不久后谷子的收获有着直接的关系。
只有太阳对祭品满意，才会给我们一个好的收获，所以，这件事可是马虎不得。
所以每年的祭品，都是我们部落里最了不起的勇士们，在半个月前就带上最厉害的武器，出发进入深山中去寻找，用这几天的时间跋山涉水，远离部落，去寻找一种最好的猎物，然后将其带出来，作为今天晚上献给太阳的祭品。
因为事先谁也不会知道会遇到什么猎物，所以每年，祭品会是什么？都将是这天晚上最让人期待的一件大事。
我们所有人都瞪大着眼睛张望着，也期待着，不知道我们的勇士会在今年带回来什么样的野兽？想来，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吧！毕竟，我们有着最了不起的勇士。
只见人群分开，当那支队伍走近来时，看着族长身后众人抬着的那个庞然大物，即便是我们心中早有准备，可大家还是下意识的都退后了几步，着实被吓了一跳。
这么大的野兽，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我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他们也都和我一样，一脸惊恐的表情。
可以看到，即便是六个强壮的勇士一起抬着，此刻都有些力不从心的勉强。
这样的一个庞然大物般的怪物，即便是此刻死去了都让人恐惧，人们唯恐躲闪不及，更不要说能猎杀回来了。
看着它头顶上的两个长角，都快比我的身高都要长了，而且上面此刻还染满了腥红的血水。
还没等我凑过去细看那怪兽，众人的目光便纷纷移开，被那庞然大物身后，此刻正被人群簇拥着走来的男子吸引了过去。
不过，我却还想着先过去看一看那个怪兽的模样，只是此刻大家都在往那男子的方向靠过去，我也被推推嚷嚷的挤着，以至于最终都没能看清楚那怪物的全貌。以至于此刻我颇有些气恼。
我倒是根本不用去看人们此刻正簇拥的那个方向，便已经知道他是谁了，因为就在前几天，他还和我们小孩子一起玩过呢！
只是此刻，我抬头看着身边每个人，他们的目光中却都只剩下了崇拜。
是的！我们很崇拜他，因为他是我们部落里最了不起的勇士。我们也知道，没有什么是他打不回来的猎物。因为他是我们部落里最了不起的神箭手——羿。
只是我的个子还太低，此刻根本看不清人群中羿的身影。而且这时，族长的声音又已经开始威严的传了开来。
听到族长的声音，我们便都纷纷的连忙跪了下去，将头深深地的低了下去。
一声声高亢的祭祀太阳的祭语，便缓缓的回响在部落的夜空上。
勇士们应该正在往火架上架着那怪兽，只是此刻我却再也不敢再抬头看了。因为这个时候要是再抬头，就是对太阳的不敬，对太阳不敬，我们会没有好的收成。
辛辛苦苦了一年，能不能熬过接下来的寒冬，就要看今年的收成了，我不敢拿这件事开玩笑。
……
直到过来了很久，族长的声音这才渐渐的小了起来，我的腿跪的都有些发麻了，不过这个时候，火堆上的肉香味也渐渐的传了开来，让跪着的我忍不住悄悄地咽着口水。
随着前面的人群逐渐站了起来，我和父母便也跟着站了起来，远远的看见，族老爷爷这时候也被人们搀扶着走了过来。在这个盛大的节日里，族老爷爷也不例外的要来参加。
大火此刻已经将那烤架上的庞然大物烧的面目全非，不过挡都挡不住的肉香味此刻也同样弥散在整个部落里，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悄悄地吞着口水，族长这时也停下了他那漫长的祭祀语。
然后，我们就要开始分食火堆上的祭品了，不过此刻大家都还站在原地没动。
第一个上前分肉的永远是羿，因为他是部落里最勇敢的男子，理应将由他来第一个切下祭品中最好的肉桂。
此刻的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烤肉味，夹杂着麦田里的麦香味，让人直咽口水。
我抬头向人群中望去，只见往日里那个笑嘻嘻的羿，此刻却表情庄严肃穆。
这关系到了过几天谷子的收获，已经不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了。我们大家每个人都屏息凝视，此刻也没有一个人敢大意。
只见羿用石刀将那怪兽的心脏小心的切了出来，这用了很长的时间，只是在场却没有一个人会觉得不耐烦。
直到羿将那巨大的心脏安安稳稳的放在了祭盘之上，众人这才都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就连族老爷爷和族长也都如释重负了下来，脸上都重新露出了轻松的笑意。
等祭品被族长奉着拿去了后山——那将会是明天太阳升起的方向。火堆旁众人的气氛这才开始轻松了起来。
低声的交头接耳开始渐渐的传了开来。紧接着，便看见羿再次割下了最好的一块肉，然后又双手托着，回身奉给了族老爷爷，紧接着人群中便传来了最热闹的欢呼，这就是祭司中最后的一项活动。
整个祭祀也在这欢呼声中圆满结束。
也就在这欢呼声传开的同时，大家便已经争先恐后的上前去分食这烤架上的熟肉。
人群中的欢呼声也随着肉香味开始传开，而此刻的天光，终于完全躲进了山的后面，火光下的部落这时才清晰了起来。
我们不光只有这只大怪兽，周围的火堆上此刻还有着不少这次入山带回来的其他猎物。
而今夜接下来的时间，也将会是族中最热闹、也高兴的时刻，这是太阳赏赐给我们的特权。
夜空中，天上熟睡的太阳有着群星作着陪伴，而在她的指引下生活着的我们，此刻也同样有着欢声笑语作为陪伴。
我们吃着肉，我们烤着火，我们每天都满心期待的等待迎接着我们的太阳，我想，我们应该就是这太阳下生活的最幸福的人吧！
就在我抬头看着熟睡的太阳时，人群中却又传来了一阵哄笑声，只是这次的笑声中，却明显与刚才的欢呼声不同，带着明显的起哄味道。
我随着那声音望去，只见族老爷爷那里，一群人推攘着我们族中最了不起的神箭手，而且此刻众人还硬往着他手里塞着肉，不过却似乎要把他要往别的地方推去。
而此刻的羿，这个在深林里连最凶猛的野兽见了都要远远的躲开的男子，现在却被众人取笑的低下了头，也羞红了脸，缩在族老爷爷的背后，连头都不敢露出来。
最后还是族老爷爷开了口，说了情，众人这才放过了他，哄笑着又去抢火架上的熟肉去了。
这一阵哄闹来的莫名其妙，只是在场的所有人却都清楚的知道这事的缘由。即便是我，还只是个族中的小孩，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为随着众人刚才推攘羿的方向看去，那远处南山的半山腰上，几间孤零零的草房正立在那里。
此刻也可以看到，在那草房前的一块空地上，一道隐约的身影，好像正曲腿坐在那里。
尽管隔的很远，只有一个模糊的轮廓，我们也都知道那身影是谁，因为在每个有月亮的晚上，那道身影都会坐在那儿，而往日里，旁边应该还有着一道身影陪伴着才对。
就在大家欢声笑语热的闹声中，我再回头望去，却看见了刚才还被人群围在中央的羿，已经不知何时，悄悄地带着一块熟肉溜出了人群，而那道背影离开的方向，也正是南山的半山腰……
（三）
半山腰上，一位少女此刻正曲膝而坐，深绿色的青草在其脚下铺展成一块带着泥土清香的草毯。一阵清风拂过，这青草便又会沙沙的摇曳了起来，像是有着无数悄悄话在述说着，只是当静下心来认真去倾听，周围却变得又悄然无声的静谧。
山腰上的风有些大，只是在这个季节里却并不见凉，在农忙后吹一吹这轻风，反倒是让人觉得颇为恬意。
身后是几间颇为漂亮的草房，脚下则是正围着火堆热闹的人群。而那通天的火光即便是隔着老远的这里，都依旧照的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不过此刻那少女目光所及的地方，却不是山脚下，而在天上。
而此刻山下的热闹也好似完全影响不了少女，因为少女此刻正安静的抬着头，遥望着天上的那轮明月，竟有些呆呆的入迷。
同时，少女也回想着今天一天的事情：
今早上收拾了一下屋子，又做了饭，下午的时候，打理了一遍不远处田地里的麦田，直到见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收拾了农具，吃了些上午的剩饭，这一天才算清闲了下来，而后便抽着晚上的这会清闲，坐在这草地上纳凉休息着。
这便是少女今天一天的工作。
而对于今天晚上部落里的祭祀，少女却并没有参与，少女平日里倒不大喜欢这种人多的热闹，所以只一个人躲在这山腰上。其实，只偶尔的去低头看一看，便已经知足了。
况且，实际上，少女也并不适合去参加这种部落的祭祀——因为严格意义上来说，她并不是这个部落里的人。而且也没有这个部落里的丈夫，所以，如今还只能算是一个外人借住于此。
只是少女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只知自记事起，应该是在自己很小很小的时候，就被人带到了这里，然后就在这山腰上留住了下来。而当初带自己来的那些人都离开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便是一个人住在这里。
不过这里的人们没有赶少女走，也没有排斥她，相反，平日里因为她一个人的缘故，还对少女特别的照顾，即便是族长和族老这些人，都对少女照顾有佳，没有让她受了半点委屈。
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自己很友善，这些少女都能感觉的出来，也让少女觉得，这是一个充满温情的地方。
大家给自己盖了漂亮的房子，每个寒冬最冷的时候，族长还让人给自己送来暖和的皮毛和粮食。这里的人们真的对自己很爱护。
虽然有些奇怪，不过少女也并没有深究什么，也不去多猜测什么，只是同样友善的对待着这里的每一个人。
少女从很小就一直生活在这里，如今对这里也早已经充满了感情，渐渐的也就忘了自己是外来人的身份。和部落里的其他人一样，每日一样忙忙碌碌，也悠悠闲闲的生活着。长大、然后等着变老，等着直到有一天归土。
唯一不同的不过是，自己没有什么亲人而已，只是一个人慢慢的习惯，少女平日里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每天和这里的其他人一样，简单的生活着、忙碌着，唯有趁着夜晚以后，才有了一点清闲下来的时间，可以做些别的事情。
这时候，少女便会一个人坐在这屋前的草地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月亮，看着安静的星空，以至于一个人有时会看着呆呆的入迷。
其实少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在想什么？只是单纯的喜欢这样坐着而已。
少女和这里的其他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若非要找些什么特别的地方，或许就是：少女很漂亮，而且算是这里最美丽的姑娘吧，没有之一，而是唯一。
这一点，部落中的所有人倒是出乎意料的一致认同。不过对此，少女自己倒是并太不在意。
还有另一点特殊的就是：少女是有着自己的名字。
这一点很是特别，因为在这个部落里，一般女人是没有名字的，即便是男人们，也只有像族长的儿——羿，这种身份高贵又了不起的人，才能拥一个属于自己特有的名字。
而少女的名字却甚至比羿还要多一个字——姮羲。这是很难写的两个字。
甚至一开始就连少女自己都不知道，这个名字还是族长亲自告诉的自己。
少女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不过族长他们都这么称呼自己，后来渐渐的大家都这么叫自己的，少女也就叫姮羲了。
毕竟，这些又不重要……
山下的人群再次传来了的欢呼声，就连姮羲的目光也不由的被吸引了过去，刚才的思路也就此被就此打断。
只见此刻山脚下的火光中，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正在用刀分割着火堆上的熟肉。
他每次都是第一个来切祭品的人，因为少女知道，他一直都是族中最了不起的勇士。
少女静静地看着那年轻人切下了其中最好的一块肉，然后递给了族中最老的那位老人，随后人群中便响起了最热闹的欢呼声。
紧接着许多人便开始纷纷上前，分割着火中的熟肉。而那个刚才还第一个上前的年轻人，便重新混杂进了哄抢的人群当中，不再容易辨认出来了。
姮羲便也就此收回了目光，重新抬头，看着此刻又大又圆的月亮。
每年部落中祭祀的这一天，月亮都是又圆又大，比往日都要大一些，也是最美。姮羲最喜欢这一天的月亮了。
这里的人们说，月亮是熟睡的太阳。这里的人们也从来都不去违背太阳的意思，因为太阳一直在指引着大家，他们是太阳的信民。
就在姮羲刚刚抬起头时，一只兔子竟给从草丛里窜了出来。更令人惊讶的是，这只兔子一点都不认生，就那样直直的跑到了姮羲的脚下。
姮羲见状，便伸手将白兔抱起来，轻轻的搂在了怀里。
那浑身雪白的小兔子非但没有挣扎着逃走，反倒是一脸享受的躲着这少女的怀里，享受着少女轻轻的抚摸着毛发。
其实，这是一只和姮羲相依为命多年的兔子，姮羲记得第一次抱回它的时候，它还只是一个没有拳头大的小东西，那时候听说才刚刚断了奶，少女便一直从小将它喂养到了如今这样。
兔子和人每天晚上，都会惯例的待着草地上，少女坐在草地上，抬头看着月亮，不多时，兔子就也会跑过来，躲到少女的怀里，让她帮忙去抚摸它的毛发。
相互依偎着，在这月下静静地坐着……
就在少女对着月亮发呆了也不知多久之后，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轻微的脚步声。由于刚才没有注意，等姮羲察觉过来时，那脚步声已经是走到了屋后。
不过起先姮羲并没有回头，不过却也从刚才的发呆中回过神来。
低头一看，山脚下刚才还人群聚集的火堆旁，此刻也终于是消停了下来。架在烤架上的熟肉早已被众人分食开来，大家还在热闹的吃着、玩着，不过却已经没有多少人再去往火堆里添柴草了，火堆上如今只剩下了些还在做着最后挣扎的柴草，不过火光却开始有些后继乏力。
就连山腰上，也比起刚才暗淡了不少，不过如此清晰的月色下，周围倒也并不漆黑，稍微偏头便会清楚的看见，一个年轻的男子正从身后兴冲冲的向着这里走来。
手里似乎还拿着一块什么东西，正冒着热气和淡淡的肉香味，只是男子来到屋旁，一开始却并没有向着姮羲这边走来，而是先走到姮羲身后的屋里。
男子没有说话，也没有打扰女子，只是悄悄地把肉挂在了屋中。这才又抬头看了看那个月光下的少女，脸上便顿时黏起了笑意，紧接着，脚步便不听使唤的有意无意的靠了过来。
此刻的风已经多少有些凉意，尤其是山腰上的风更是不小，每每吹来，都让人身体不由的有些紧绷，见少女的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羿便将自己的外衣服脱下，披在少女的身上。
两个人此刻都没有说话，早已经习惯了如此，羿和往常一样，没有开口打扰，只是轻轻的坐了下来，陪着姮羲静静地坐在草地上，也若有其事的学着少女，抬头看着那天上的月亮。
少女手中的小兔有些不安的挣扎了一下，姮羲便用手轻轻的抚摸着它的毛发，这才将它的不安稍稍的抚慰了下来。小兔很快就又舒服的缩进了姮羲的怀里，享受着温柔的抚摸。
两个人又如同往日一样，没有对话，没有表示，甚至连一个眼神上的交流都没有，只是安静的一同坐在一起，一同抬头看着月亮。
只是实际上少女是知道的，身旁的这个男子，其实从未真正的认真去看过天上的月亮，不过少女也从来没有去揭穿过此事。
每次，两个人都只是这般静静地，静静地……
直到山脚下的火堆渐渐的的黯淡了下去，只剩下了些微弱的轻烟作着最后的结尾，夜才渐渐的入深，而此刻仿佛就连周围的温度都突然降了下来一样，羿这才感觉到一丝凉意，身体不由的打了个冷战。
姮羲见状，便放开了手中的白兔，站了起来。白兔见没有人抱它，便撒开腿丫子跑开了。
姮羲又将身上的衣服拿了下来整理好，重新递给了同样站起来的羿，这才小声的第一次开口，吩咐道：
“早些回去吧，出去这么多天，也一定累了吧，今天该早些休息。”
羿闻言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连忙小心的把自己衣服接过，又将姮羲送回了身后的屋中，这才转身向着来时的路回去。
月光依旧皎洁的照着，只是这下子，太阳真的睡下了……
（四）
在部落里，大家都叫我神箭手。
因为但凡被我盯上的猎物，没有一个能我手里的弓箭下逃走。而且，从我手中射出去的箭，足已穿透这天下最厚的皮甲。
这次祭祀的那个猛兽，便是我在半个月前，带人从深山老林里猎杀回来战利品。这种最凶壮的猎物，整个部落里也只有我能降服的了。
怎么样？厉害吧！
不过，实际上，我最喜欢的事，却是陪着姮羲坐在这草地上一起看月亮。
尽管，我也不知道，一个月亮会有什么好看，能让她每天都不厌其烦的看个不停，不过我却依旧喜欢这样，因为我喜欢这种感觉，那种和她坐在一起的感觉。
所以，她每天不厌其烦的抬头看着月亮，我就同样每天不厌其烦的陪在她身边，偶尔悄悄地看着她。
我喜欢她，也并不去隐藏自己的感情，喜欢就是喜欢，所以整个部落里的人都知道我喜欢她。
也并不光是因为她漂亮，当然，她真的很漂亮，族中所有的姑娘和她比起来都黯然失色。不过实际上，我最喜欢的，却是她的安静，而不是美貌。
我喜欢和她坐在一起，而且陪在她身边我很开心，也很轻松，我最喜欢这种感觉，也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每次看见她，我都莫名其妙的开心一整天。
我想，要是以后我能娶回她，那会是一件多么开心的事，至少每天看到她时，我都会很开心吧！
前几天带着族人出去打猎，我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到过姮羲了，今天刚回来，处理完了祭祀的大事后，我便立马跑了过来。
不过看着她依旧安然无恙的坐在那里看着月亮，不知为何，我的心就莫名的轻松了下来，这些天的紧张、劳累也仿佛都被扔到了九霄云外。
这应该是这些天以来我最开心的时刻吧！见她的目光又回到的月亮上，我不由的悄悄地多看了她两眼。
见她仍旧执着的看着月亮，我便彻底轻松了下来。族人们还在山脚下热闹着，姮羲的屋子还和我离开前一样，大体上都没有什么改变。
倒是草屋后的那几亩谷子，比起我离开前有了很大的不同，我刚才上来的时候顺手翻看了一下，发现长的都不错，今年一定会有个不错的收成。
我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很熟悉，甚至这里的很多东西都是我亲手布置的。
她身后的草屋是族中最漂亮的屋子，那都是我在夏天的时候帮忙重新翻盖的。
田地里的谷子，也是我在春天的时候帮姮羲种下的。
实际上，就连她此刻手里的兔子，也是我给抓回来的，不过原本是打算送给她吃的，因为小兔子肉嫩，不过最后她却没让我杀掉，而是慢慢的养了起来。
对此，我不是很理解，一个兔子有什么好养的？吃了多好，这样养的，屋后的那几亩田地每年都会被这小东西糟蹋了不少，还不如吃掉了省事。
不过既然是她喜欢的，我也不介意，甚至我自己也慢慢的喜欢上了这兔子，毛茸茸的，挺可爱。不过这小家伙有些记仇，见了我每次都躲，可能是我以前总想着要吃她的缘故吧。
从她手中的兔子身上移开目光，我又小心的看了她一会，姮羲依旧抬着头，好像在发着呆，不过即便如此，她的侧脸也依旧很好看。
见她的脸又微微红了起来，我赶紧又移开了目光。
身后的谷穗此刻被夜风吹的莎莎作响，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收割了，那时候我就又可以过来帮忙了。
是的，她屋后的那几亩谷子每年都是我帮忙收的，这些我都拿手。每次我过来帮忙的时候，她会在旁边做着我的帮手，我喜欢这种样子，因为那个时候我们就像一对夫妻一样，一样的忙碌，一样的默契。。
对于我农忙时不帮家里收谷子，反倒是过来帮姮羲收谷子这件事，我的父亲也从来没有反对过，我的母亲也很喜欢姮羲。
他们也都知道我在干什么！
是的！我们的族人从来不去隐藏自己的感情，在我们部落里，如果一个小伙子连自己喜欢一个女人都要去遮遮掩掩，会被认为是懦夫的表现。
甚至族中的老人们早就开始撮合着我和姮羲了。毕竟一个女孩子自己一个人生活，本身便不容易。虽说我一直都在帮忙照拂着，不过能给她一个温暖的家，我想会更好吧！
只是我很久以前就向父亲提到过这件事了，只是最出乎意料的是，我的父亲却总是让我再等等、再等等……
我知道父亲其实是很赞同这件事的，只是对于这件事，他却一直有些犹豫的拖延着。
我是明白父亲的顾虑，因为姮羲不是我们部落里的人，而且更关键在于：她还不是一个普通的“外人”。
若她只是一个普通部落里的女子，我想，即便是对方族长的女儿，我也可以理直气壮的前去提亲。可惜，她的身份应该不止于此，虽然父亲从来没有告诉过我姮羲的身份，不过如今我已不再是小孩子了，一些事情我也可以差不多的猜出来些。
一个拥有着属于自己特有名字的女子，而且还是如此复杂的两个字，她应该是一个王族的女子……
而这件事情，就连姮羲自己都不知道。所以我知道，我要是要想娶姮羲，就必须要走很远的路，去亲自拜见夏王，只是……
我抬头看了看月亮，很大，也很圆。姮羲看的竟是如此的入迷，以至于经常会发呆。
为什么每天晚上她都会抬头看月亮呢？这个问题，其实以前我也不知道答案，只不过是她喜欢看，我便一同陪着她看。
夜夜看，有月亮的时候看，没有月亮的时候也要抬头在天上找着看。
我知道姮羲性子淡，不大喜欢说话，就也很少开口说话，每天就这样安静的陪着她一直坐着。
其实就在上次离开前，我还专门问过她为什么总是喜欢抬头看月亮。
“姮羲，你为什么你总是在看月亮？”
“她很漂亮！”
“漂亮？”对于这个答案，显然我是理解不了。
“我想，有一天我想去月亮上去看一看。”
“那可是很远的。”羿知道，太阳住的地方，可是在很远很远。当然，还有一句话羿当时没说，你要去了月亮上，那我怎么办？
抬头也跟着姮羲看了看天上的月亮，羿不由的小声开口提醒道：
“太远了，没人能走过去的。”
羿记得那天的风很大，自己不由的打了个冷颤，抱了抱胳膊，尤其是晚风吹的有些让人皮肤发紧。
只是那天晚上的姮羲，却并没有像往日一样起身让羿回去，而是抬头依旧安详的看着天上的月亮，过了很久又低声说道：
“我们不是都想去太阳住的地方吗？”
对于姮羲的这句话，羿却有些沉默了，知道她若有所指，却没有回答她的话，因为真的不知道如何去回答她的话。
“真的很重要吗？”身边的少女再次开口，这次却没有再看月亮，而是转身看向了他。
只是羿却不敢和她的目光相对，只能假装着看着天上的月亮。
“夏王他……”
起先试图编一个拙劣的谎言搪塞过去，只是说到一半，羿却停了下来，最终选择了保持沉默。
因为羿知道，身边的这个女子其实并不是那么好骗的，而且羿也不想去欺骗她，犹豫了好一会，这才开口道：
“大家准备了这么长时间了，好不容易等到这么个机会，所有人都在看着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羿至始至终都没敢低头看身边的少女。
只是这句话也使得两个人彻底沉默了下去。
那天，姮羲只是坐了一小会，便起身离开了，甚至离开之前，都没有和羿打招呼。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羿真的很心痛，只是对于她的这个问题，羿却真的没办法回答。
真的，姮羲，真的没有办法去回答……
（五）
收获了，甚至要比预期的都要好。
只是部落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今年冬天，有两件事情发生。
第一件事是，部落中最年长的族老入土了，虽然入土对于族人们来说，并非是一件特别悲伤的事情，不过族老爷爷对于整个部落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几乎族中的所有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他的入土，对于大家来说都很是可惜。
不过，除此之外，另一件大事却是更加非同寻常：
夏王派人来召见羿前去夏都入贡！！！
当夏王的使者来到部落中时，姮羲能感觉出来，整个部落都和往日不同了。
原本安静祥和的部落，如今却有一种不安的氛围，在整个部落中渐渐的蔓延开来，就连姮羲也不由的跟着担心了起来。
只是最后，部落里又传出，羿将带着最珍贵的贡品前去拜见夏王，这种紧张的气氛才渐渐的松缓了下来。
只是羿的这此远行，却让姮羲的心也跟着没由来的提了起来。
这几天的羿很忙，已经很久没有来和姮羲坐在一起看月亮了，每天晚上姮羲一个人都会坐在草地上，只是发呆的事情却比以前更长了，甚至就连平时，白日里都会时不时的发起呆来，常常忘了自己原本应该要干什么。
听说羿这几天已经离开了部落，是要先去大荒的西海之南，流沙之滨的一个部落，向遥远的王母部落去交换长生不老之果，然后带着此物去拜见夏王。
羿甚至是在深夜时匆忙离开的，就连和姮羲打一声招呼都没有来得及，便就此上路。
之后又听说，部落里大家要将今年收获的一半谷子作为贡品，也同样要被人们拉着前往遥远的夏都去入贡。
这个冬天，部落里分外的寒冷。很多人都被活活的冻死了……
——————
夏王就坐在上方的宝座上，高大而威猛，周围尽是羿见都没有见过的高大宫殿和各种奇珍异宝。
而羿此刻正在恭敬的呈报着这此带来的贡品。
“谷二十车，兽角三对，毛皮三十张，长生不老果一盒，玉十一对……”
“等等……”
王座上传来的声音打断了羿的禀报，羿便停了下来，恭敬的站在那里，等着夏王的问话。
“这长生不老果是什么？”
“回夏王话，这长生不老果是西荒王母族的一种特有的果实，是臣用五车稻谷专门为王换来的。听说这种果实吃了可以让人容颜不改，样貌常存。”
“有穷氏有心了！”王座上的夏王闻言，满意的点了点头。
见羿又要继续开口呈报其他的东西，夏王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好了，好了，不用报了。”
见状羿悄悄地松了口气，连忙恭敬的应了一声，退到了一旁。
夏王在王座上伸了个懒腰，却没有对这此的贡品做出任何的评价，反而提起了另一件事情来：
“予听说你被称为神箭手，予喜欢看人射箭，你便给予表演表演你的箭术吧。”
夏王也没有去询问羿的意思，便挥了挥手，让人准备了一方尺兽皮靶心，远远的摆着远处，于是告诉羿说：
“你便给予射这个，射中了,就赏你万两金；射不中，予便免了你的封地。”
羿听后先是脸色不定，呼吸紧张局促了起来。只是对于夏王的话羿又不敢不听，于是羿拉开弓射靶，没中；再次射靶，又不中。
这时，王座上的夏王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对身边的一位臣子说道：
“你看，这便是后羿,予听说他射箭百发百中；但若对他赏罚，为什么便再射不中靶心了呢？”
羿闻言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那夏王身旁的臣子闻言，便连忙附和道：
“就像羿，恐惧成了他的灾难,万金成了他的祸患。王既能给他们带去恐惧，又能赏罚他们万金,那么普天之下，便不再会有不听王的话的人了。”
听了大臣的话，夏王这才收敛了笑意：
“可是予却听说，你们部落在这些年都在训练着最勇敢的战士。如今各部落都平安无事，你们这是何意？”
“回王话，我们部落周围经常被野兽侵袭，所以不得不一直防备着。”羿小心的回答着夏王的话。
只是夏王在问出这句话时，目光却一直都严厉的盯着下面的羿，看着他的表情。不过看着此刻战战兢兢在那里的羿，满头大汗，胆小如此，便放下心来，脸色也缓和了下来。
正当羿准备松下一口气时，王座上便再次传下一道威严的声音：
“凿齿、九婴、大风这些部落不服王教，为民之害，既然你们有这么勇敢的战士，那便替予讨伐这些部落吧。”
羿闻言正准备要开口推辞，抬头却看见了夏王眼中不容置疑的凌厉……
（六）
羿回来了！
姮羲这天只是和往常一样，忙完了农活以后，便又坐在了草地上，抬头看着月亮，只是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今天比往日坐下来的时间要早一些，因为此刻太阳还没有睡下。
不过羿却不出意外的，在天色才刚刚暗下来，便兴冲冲的跑了上来。
和往常一样，先是将手里拿着的东西挂到了姮羲的屋子里。然后便若无其事的将脚步移到了姮羲身边，然后轻轻的坐了下来。
两个人起先都没有开口说话，羿惯例假装的跟着姮羲一起看着月亮。
过了一会，在天色完全的暗淡下去以后，依旧是羿先开口打破了这沉默。
“我给你带回来两个长生不老果。”
这原本是进献给夏王的，只是想起姮羲也从来没有尝过这种东西，羿便在途中悄悄的藏了两颗带了回来。数量本来就少，连羿自己都没舍得尝过这种东西。不过想到姮羲能吃到这种新奇的东西，羿的心里却是满满的开心。于是便又解释了这果子的神奇效果。
“听说这种果子吃了以后可以容颜永驻，长生不老哦！”
姮羲看着羿手中的这种奇怪的果子，却不在意的笑了笑，不过倒是并没有接过来，而是摇了摇头：
“这么贵重都东西，不应该给我的。”
“骗你的，那有什么长生不老，不过是我路上随便栽的，带来让你也尝一尝。”
姮羲闻言，这才肯小心的接了过来，不过却依旧没有去尝。而是将两个果子小心的放好。和羿解释道：
“今年春天，我们就把它种在地里，等它们长出果子来，我们就让大家一起都能吃上好不好。”
“好！”羿挠了挠头，也跟着有些憨憨的笑着，却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第二天，羿没有来和姮羲一起种这两颗果子，因为听说，他已经一早就带着部落里的勇士们出去打仗了。
姮羲便独自一个人，将这两个果子的种子种到了草屋后的田地里，等待着秋天收获的季节，这种子能长出果子来，也等着那个在外面的人……
只是或许真的是西王母族特有的东西，其他的地方水土不服，从春天一直等到了秋天，姮羲一直小心的照料着，却也依旧没有等到种子的发芽……
部落里大部分年轻男子都被带了出去，只是消息却一直都没有传回来过，哭声响彻了整个寒冷的冬天。而直到第二年的春天，族人们也依旧等不到勇士们的回归。
（七）
一年最热闹的祭祀之日，只是今年的这个祭祀的夜里，部落里却再也无法像往日那般热闹起来了。
其实，羿在这个夏天就已经回来的，只是同时带回来更多的，却是同伴们的尸体。
而与此同时，回来的勇士们也并没有就此而放下手中的武器，脱下身上染血的战衣，而是依旧每日每夜的训练着，那锋利的武器，让整个部落里都始终弥漫着一种散不去的血腥味。
就在今年的祭祀之夜，所有的勇士更是都聚集在一起，正打磨着手中锋利的武器，进行着最后的准备。而如今已经成为了部落族长的羿，更是一个个检查着每一个战士的情况。
夜晚，才是最好的时机。等到所有人都已经整装待发以后。羿这才挥了挥手，让人们先祭祀了太阳，随后让大家分食了祭品熟肉。
也正是在众人都正吃着出发前最后一顿食物的功夫，羿避开了众人，一个人悄悄的往后山走去。
像往常一样，姮羲依旧一个人坐在草地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只是这次的羿却没有像以往那样，选择和姮羲一起坐下来看月亮，而是站着姮羲的身后，有些歉意的说道：
“姮羲，我要走了，来和你告别。”
一声轻叹，姮羲抱着怀中的兔子，直直的望着月亮，却没有开口说话，也没有回头。
见此情景，羿有些沉默了。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的对峙了很长的时间，羿这才再次开口，信誓旦旦的保证道：
“等我凯旋归来时，便娶你为妻。到时我要让整个部落为我们见证。”说完，羿便不再停留，转身就去。
“以后不用再过来陪我看月亮了。”
羿的步子微微停顿了一下，回头，身后的女子却依旧背对着自己，仿佛刚才只是幻听而已。
看着山脚下已经整装待发的族人，羿的脚步终究还是选择离开了。
而羿再次离开的那一天，月亮分外的圆，也比往日大了太多太多。
——————
谁都没想到，这一战打的会是如此的艰难，整整的打了三年之久，羿才终于把支持夏王的九个部落全部一一消灭。然后攻入夏都，杀死了夏王。
原本夏王是有着十个支持他的部落，不过其中一个部落有任氏投降了羿，羿便放过了有任氏。
羿的帮手寒浞，原本是建议羿要将其全部赶尽杀绝，只是想起这些年死在自己手中无数的人，羿的心中有些不忍，最后便摇了摇头，放过了他们。
听说夏王的一个遗腹子也跑到了有任氏部落中，羿也并未赶尽杀绝，而是就此放过了其。
羿自此终于结束了夏王暴虐的统治，也完成了自己的野心，成为了新一任的夏王。
而与此同时，三年的时间，有穷氏部落中也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如今那个原本安静祥和的部落早已经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事情还得从头说起，就在羿离开之前，曾吩咐自己的徒弟逢蒙，让他代为管理有穷氏部落，同时也吩咐了他，让他帮忙照顾好姮羲。
一开始逢蒙还本本分分的打理着部落，也对姮羲尊敬有加。只是后来，战争打了实在是太久太久了，久到就连逢蒙自己都不再对羿抱有任何希望。
这时候的逢蒙便趁机将整个部落逐步控制在了自己的手中，在部落里可谓只手遮天，同时也动起了将漂亮的姮羲据为己有的念头。
那一夜，就连月亮都不曾出现过，只是逢蒙却终究也没能得到姮羲，而只是趁着无月的夜色遮掩下，在后山匆忙的埋下了一具尸体。
（8）
终于凯旋归来了。
只是如今的有穷氏里，羿却再也找不到了能让自己开心的人了。
羿问起大家来，所有人都说姮羲在羿离开的那天夜里，便飞到了月亮上去了。
只是，羿当然不相信这种说法，去询问逢蒙，逢蒙却同样告诉自己说，姮羲是在自己离开的那天夜里，也同样离开了部落，听说，是一个人去了月亮居住的地方。
羿一个人孤坐在从前的那个半山腰的草屋前，只是身后的草屋已经因多年无人修整而塌陷了，羿抬头看着月亮，想到离开前姮羲的话，如今却唯有沉默。
最终羿带着失望回到了夏都，却终日在酒中沉迷。此后也并未再娶妻，只是认了寒浞作为自己的义子。
只是却一直不甘心的派人在到处寻找着姮羲，甚至还经常会亲自去带人去寻找，只是这天下如今哪里还会有姮羲的影子。
羿也只能在晚上的时候，一个人呆呆的望着月亮，看的怔怔的出神。
甚至于最后，就连羿也爱上了看月亮，同时也将部落中祭祀月亮的这一天，定为了中秋。
不过，世界上终究是没有密不透风的事情，逢蒙逼死姮羲的小道消息最后还是传到了羿的耳中。
只是羿怎么也不敢相信，这个自己情同手足的徒弟会是杀死姮羲的凶手，甚至还亲自过去责问他，只是逢蒙当然矢口否认。
后来逢蒙担心事情败露，便勾结了羿的义子寒浞将羿杀死，寒浞也成功取代了羿，成为了下一任的夏王。
而天道轮回，沧海桑田。多少年以后，当初那个被羿放过的遗腹子，一个名叫少康的年轻人，却凭借着有任氏部落的支持为基础，成功复国，重新夺回了夏都，杀死了寒浞……
（九）
也许，只有我逃出来了吧！
我的族人，如今几乎都已经被赶尽杀绝了，即便是少数活着的人，也应该都被卖成了奴隶。
而一直流浪在外的我，就像当初的姮羲一样，如今正借住在别的部落中，当然，我和姮羲不同，我是隐姓埋名，我也没有她那么漂亮。
说起姮羲来，即便是如今，我也依旧很是伤感和遗憾。其实族中的人们都知道，是逢蒙逼死了姮羲，只是当羿大哥回来时，却没有一个人敢和羿大哥提这件事。因为那时的有穷氏早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有穷氏了，一切都已经变了，逢蒙在部落中只手遮天，大家都不敢讲真话。
不过事到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也再也没有了意义。
只是每当我从恶梦中惊醒时，其实我的心里仍旧是想去问羿大哥一个问题，我们到底是为了什么？
其实我们在一开始，只是想简单的生活着而已，我们听着太阳的安排，我们在片土地上生老病死。
直到老死的那一天，我才明白了。我又想起了小时候族老爷爷当初望着部落，眼中的那种神情，耳边也传来的族老爷爷的笑声。
我们就是从这土里长出来的……
五九：除夕夜（五）
记忆里，似乎总在逃避着这一天。
度日如年，或许用这个词来形容，最是恰如其分。
因为，第一次的怦然心动，便也是在这除旧迎新的一夜，突然的那么莫明其妙而又毫无道理可言。
说来也奇怪，其实很早以前就见到过你，也认识你，只是在那之前，我们一直都平平淡淡，也不是没有和你说过话，聊过天，甚至在此之前，即便是见到过几次，偶尔聊起来几句，当时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却在那烟花烂漫一刹那，在母亲让我快去点旺火的叫唤声中，在那满天的爆竹声里，在火光通红的旺火跟前，我的心中突然多了那么一丝漫想，一份执念：多么希望以后的每个除夕夜里，可以牵着你的手，一起迎接那此后的每一个新的来年。
这份爱意便就此落地生根，没有相见，也没有誓言，甚至都没有告诉你。却是从这一夜，我开始写下了关于你的第一份想念，尽管如今已记得不再真切，尽管那结局最终也没能如愿。
小时候总想着能快快长大，能快快过年，好似长大了以后就会多了许多欢喜；而待长大了以后，反倒是每每不愿面对每年的这一天，每每想留住那过去的从前。只是，时光不待人情愿言，推也不快，留也不住，只是这般，年复一年，总不如愿。到了如今，便自觉无望，不再去做这等无用功了。
还是会很想你，只是如今不再那么伤怀，也许这份牵挂终究是渐渐的淡去了。想你的夜，后来也渐渐的忘却，现如今只剩下了微微有些怀念。
知足便好，知足所以常乐，知足所以常如愿。不怨天，不尤人，你我都还好，便已是最大心愿。
除夕夜，除夕夜，除了昨夕，去了今夜，明天又是新一年；迎新年，迎新年，迎了初新，给了来年，欢欢喜喜过大年。
愿这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愿他们都能携手共待白头。听说，新年许的愿望一般都能实现，所以我们都要满怀希望，不负韶华，也不负这岁月流年。
除夕夜，愿远方的你也是这般，满怀希望，期待来年。烤旺火，看烟花，欢欢喜喜过大年。
至于那份执念，也许就如同腾空的那道烟花般，绚烂之后，就该归尘归土，不必留念。应了那句情言，十八岁那年的烟花太美，竟燃尽了你我此后毕生的情缘。
那一年，十八岁的那个人是你，而我，却已比你长了一岁。或许，我们之间，隔的不是夜，而是年，所以注定了此生无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