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艱辛而苦澀》第5章 公公陳怡然是個鰥夫
還在陳翰生腦心上留著一撮頭髮時,他娘就死了。此後陳怡然又續了個弦,可這女人進了門不守婦道,跟本家的一些侄兒們眉來眼去地調情,被他知道了狠狠地教訓了一頓,並給她立了約法三章,然她理也不理,依然如故,且在他一次出外會友的當兒跟三公家的小子睡到了一個被窩裡去,他忍無可忍,哪管她孃家財重勢高,一紙休書將她送回了家,事後他當著眾人的面信誓旦旦地說了一句: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也,此生再不與女人為鄰!他說到做到,自此凡要為他提親的任你門頭有多高都被他拒之門外。為了避嫌,他把身邊左右的家僕都換成了男人,只留了個吳嫂伺候臥床不起的兄弟。陳浩然原本是有妻室的,還生有一小女,但自打他癱倒在床上久治不愈,妻便日漸與他疏遠。一日,她攜女和幾個塞滿金銀細軟的包裹回了孃家,就再也沒登他陳家的門,由此也就愈發增加了陳怡然對女人的藐視。他平日裡深居簡出,當然祠堂祭祀和處理族內公務除外。沒事時他總願意一杯清茶一卷詩書獨自一人滯留在書房裡,有時竟十天半個月不出一次門。他謹言慎行,不苟言笑,卻在鄉黨族親中為自己樹立了極高的威望,平輩人見了他都要停步施禮,至於晚輩人就更不必說了,小兄弟們在一起原本是有說有笑的,可見他來老遠就得垂手侍立一旁緘聲斂語,直等他去沒了影兒才敢復原。他處事也還公道,所以在族內以其言為準則,他定下的事無人敢隨意更改。他是墨守成規的,但自打媳婦進了門,他稍許改變了下習慣,每晨都要踱進掛著“孝廉第”大匾
的堂屋裡,正襟危坐地接受著兒子兒媳對他的問候,隨後將一天要做的事簡短地交待一番。他在對媳婦講話時從不抬眼皮,自然媳婦在他面前也總要把頭垂下,不敢正目以視。他是有怪癖的,這讓作為陳家媳婦的大姑著實領教了一番。大姑一進門就將每日給他沏茶的活兒承擔了下來。記得頭一天大姑提著沏好茶的茶壺跨進書房,輕聲喚了句爹,小心翼翼地給他斟滿杯子放到手底下,沒成想他一聲不語,端起杯子就潑到了地上,大姑再斟他再潑,等第三次斟時,他竟然連水帶杯子一起摔到了地上,鑲金絲的蓋碗被摔得粉碎,嚇得大姑蒙臉哭著跑回自家屋去。後來人告訴大姑,給他上茶拿事先沏好的不行,得當他面淨過手,然後把茶散開剔去無尖葉,送進壺裡用二沸水(頭沸水三沸水都不行)衝開,其茶的清香溢出壺嘴撲進他鼻孔裡,才可給他往杯子裡斟,大姑知道了這規矩就照此辦理,而且做得小心得體,故直到他死沒再換別人給他沏茶。僅此一點小事他就有這麼多的規矩,至於其它就更不必說了,然大姑憑藉著自小在家裡磨練出來的意志和手把,還是應付自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