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辛而苦涩》第3章 书香门第改了改门风
陈举人家是书香门第,世代都是读书人,可到了陈怡然这一代却略微改了改门风,其父让长子陈怡然承继祖业苦读诗书考取功名,却让次子陈浩然弃书经商,变卖了一部分家产,携资去了大清皇帝老祖宗的发祥地──东北做起了粮食、木材和地产生意。我国自古以来重农轻商,在大卷大卷的诗书通史里边,不乏褒农的言词,可对从商却极尽贬斥挖苦之能事。在民间就广为流传着这样一些话:无商不奸,为商不仁……等等。作为世代读书传人的陈怡然父亲,能破除旧俗,标新立异,不能不说他有一般常人所不具备的胆识。是啊,伴随着大清帝国的衰败,世风每况愈下,读书人也不那么清高了,当官人更是恬不知耻。不是嘛,花上个千八百雪花银,就算大字不识一斗也能捐个知府道台爷什么的当当!陈怡然爹大半也是因为看穿了这种世风,才做出了那样有悖祖宗教诲的决策的吧?
据说陈浩然从商极用心,又通些生意经,所以买卖做得很红火,在绥化、铁力、佳木斯一带,光粮店木场就办了十几处,用人百八十,每年都要有数万两白银的进项。根据老先人的指示,这些挣来的银子没有发回老家买房子置地,而是分文不少地又投入到产业里去,扩大生意规模。随着生意越做越大,陈浩然一人忙不过来了,需个帮手。陈翰生是陈怡然的独苗儿,原本是要让他读诗书的,可他怎也不上道,眼见大清帝国一年不如一年,科考制度又被废止,陈怡然一怒之下,就让他从了商,随其叔去了东北,当了叔叔的帮手。叔侄俩配合得挺好,生意越做越有长进,唯一让人不如意的是,正值生意做得日照中天的时候,陈浩然积痨成疾,一场大病瘫掉了半边身子,不得不回老家等死了。陈怡然身为族长挪不开身,这样东北那边的生意就只好由陈翰生一人支撑着了,这以后的情形怎样,相隔数千里地,他家人不说,别人也就无从得知了。只是不知为何陈怡然突然急着要给陈翰生成亲,而且放着那么多门当户对的豪门闺秀不提,偏要找个农家女不可,这实在令人有些费解!
陈翰生时年二十有七,比大姑大八岁,其父一连下了三次诏,他才不那么情愿地返回乡里来成亲。进庄那天,可让乡亲们大开了眼界,他坐在一辆豪华的马拉轿车上,身后跟着两台装满箱包什物的骡车,到了家门口,他撩起帘子往外一伸腿,围观的人就大哗起来。只见他西服革履一身洋打扮,最令人扎眼的是,他脑后的那根辫子不知何时已剪了去,飘在脑后的是一窝齐耳根的短发,而且涂了许多的洋油发蜡,在太阳光底下熠熠生辉。除此,他还没老,手中就拄了根乌黑带弯头的细棍棍儿,且一步三摇,很是不一般。
陈怡然听说儿子回来了,原本是迎候在门楼前的,可一打眼见儿子这副模样儿,他半句话没说,一踅身就回了屋。陈翰生一见情景不对,扔下弯头棍儿脚跟脚地尾随了进去,在外观景的人倒是没看见里边发生了什么事,可耳边却传来一阵劈劈啪啪地掌嘴声。等陈翰生再露面时,那身洋装不见了,取代的是这里乡绅平日里习惯穿的那种长袍马褂,且红缨瓜皮帽下边不知怎的一下就又长出条齐腰长的大粗辫子来。
跟随陈翰生一起回来的那两辆骡车上边装的啥东西都有,其中最惹人注意的是那打着封贴的四五个牛皮箱子,个个都沉得两三个人抬不动,站在一旁监工的陈翰生一再嘱咐抬时要小心,可一小工还是手一滑箱子一头落地砸伤了脚,陈翰生没看人脚伤得怎样,却先俯下身来查看箱子摔坏没有,然后抬头把那小工一顿臭骂。一旁观景的人看到这情景愈发引起了好奇心,种种猜测应运而生:是书,要不不会那么沉。他家书够多的了,犯不上大老远的再运些那玩艺儿来家。要不就是山货,听说关东那边山里啥好东西都产。你眼瞎呀!没看见刚搬进屋里的那些筐筐篓篓,那里装的不都是些山货嘛。
那你说是什么?
是……银子,对了,是白花花的银子!只有这玩艺儿才配用皮箱子盛,而且怕丢,上边打了封贴。
对对,是这么个理儿!……
大伙的看法跟意见终于归到了一起去。于是紧接着人们又猜测起份量来:
少说万八两。
不止,少了两万俺把头输给你……
那些娘儿们家则啧啧着嘴说:
你看人王家闺女多有福份,那么多的钱财,就是窝在家里盘腿吃几辈子也吃不空哇!
是啊,是啊……
一片感叹声,其中也夹杂着类似钱多了烧死她的妒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