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门商女免费阅读第十六章 旧日重现
腊月二十三,永定城内家家户户都在祭灶。崇易书院的生徒们也都在这天放了休,乘着各家派来的马车下了山回家过年。
“爹娘!爷爷!”南清像只野马一般冲进了国公府,直扑进梅老爷子的怀里。
“在书院读了一年多的圣贤书,竟还是这般的性子。”梅鞠泽咳了一声,责怪道,但脸上小九儿快来爹这儿的表情已是绷不住了。
梅锦堂和梅凤梧带着夫人妾室也都乐呵呵地看着自己的孩子,看他们比数月前见面时又长高了些,都甚是欣慰。
外头是数九隆冬的天气,屋子里却因燃着炭盆,而显得暖意融融。一家人祭了灶王后,便围在一起吃茶聊天。
梅锦堂和梅凤梧觉得上次美人湖之事都是自己平素对孩子们少了关照,便将朝中发生的一些事儿说给他们听,一来让他们也知道一些天下之事,二来,也潜移默化地教他们些识人处事的法门,害人之心不可有,但在这京城之中朝堂之上,防人之心更是万万不可无的。
最终,话题还是说道了修订元德律的事儿上来了。
前几天通政馆又送来一部分《职制律》的草案,要求祈文馆尽快审核通过。祈文馆一看就火了,第一,通政馆在草案中写的,禁止商贾弟子参与科举,祈文馆说盛世之下选拔人才应不拘一格,如此一来,岂不是让进士都成了世家大族的囊中之物,缩小了朝廷选拔人才的来源;第二,通政馆在现有的三省六部格局之上又增设了一些京畿和地方的职位,祈文馆更是坚决反对,这样不仅会让官僚机构冗杂虚耗国库,更会让一些手中掌握实权的人有了卖官的途径。所以,为了这部分的《职制律》,两馆从天明辩论到天黑,已经从里面抬出不少被气到中风的官员了。
“这次官职的变动,秦家定是没少运作。”梅锦堂说道,他虽是通政馆这拨儿负责起草律例的,却也被通政馆内斗问题烦得着急上火,“刑部草拟的职制律本无新增官职一项,但上报到中书舍人处时,竟是平白多出了这几条来。据我了解,最近秦家的后生郎也都到了可以入朝为官的年纪,秦家自然是想在京畿多安插些自己的人手,而这几位参与编修的阁老,多是秦家扶植的,为了保着秦家的后生,他们倒也废了这些心思的。”
“目前秦家最后发展前途的就是秦嗣函的二公子秦君白,他今年夏天已从植坤书院出师,若《职制律》通过,想必秦家是想要安排他取得这京畿新职的。”梅凤梧啜了一口茶,想起了夏时在一次宫内夜宴中见过秦君白,也见识了他的社交能力和才学,凭着秦家嫡长子的背景,他已和当今的太子成为莫逆。
“京畿这么多职务,秦相随便给秦君白安排一个不就得了?为何还要劳神费力地新设一个呢?”贤广有些不解地问道。
向晴也在一旁点头道:“是啊,秦君白此人我是听说过的,才高八斗学富五车,若是想高中进士想必也不是难事。元徳律现在才是草拟,真正成型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怕是等到这一条真的通过之时,秦君白也已是英雄迟暮了吧。”
梅凤梧却对两个孩子的见解很是满意,看出他们已开始吸收并筛选京城里随风飘散的信息了。
“秦家想做的,并不只是眼前,他们更看重将来,比如……元徳律修成之后。照皇上的要求,元徳律成书必是十年以内,那时秦君白想必已经有了一定的分量和能力来对抗我们这些老家伙了,你再看这些在新增在京畿的职位,多是些卫戍、通路、官盐一类与京畿生死存亡密切相关的,到时把秦君白往那儿一放,就算是一盘死棋也能让他们盘活了。”
“可是连大臣们都能看出来的问题,难道皇上就会同意吗?”向晴疑惑道。
“秦嗣函现在手握大权,皇上不会随便挑他的错的,就算看出他在元徳律中做的局,想必也会先应承下来。”梅凤梧道,“咱这位皇上,可不是一般人。”
梅锦堂点点头:“只是庄相虽同为通证馆主持,却似乎并不想卷入两馆的争斗,看来他是在等一个好的时机做些什么事。只是这事儿,我们现在都无从得知。”
两人又沉思了一会儿,觉得后面的话已不便在家人面前多说,便没有再讨论下去。
众人又聊了会儿孩子们在书院的事儿,聊到学问必不可少地拍桌子将润苍和南清骂了一顿。润苍本就混不吝,被家长训斥几句他也打着哈哈过去了,本已趴在娘亲怀里昏昏欲睡的南清着实被吓了一个激灵,睁着懵懵的大眼睛不知今夕是何年。看到她这幅模样,家里人哄笑作一团,便也不忍再寻她麻烦了。
“九妹这招还真厉害。”昭泰轻声嘀咕。
“你这样只会被打成猪头。”自廉斜睨了他一眼,劝他放弃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
腊月二十四一早,梅国公府突然接到一封匿名的书信。梅老爷子和三个儿子拆开书信后,面色一时凝重至极。他们沉声嘀咕了一会儿,便命人守好往来书房的通道,径自钻进了书房。
这一商量,足足花了一个上午。府中的气氛也随着这封书信而变得凝重诡异起来。夫人们不似往常一般围坐在一起研究诗书女红,倒是互相道了个早后,便回到自己的院落不知忙些什么。
昭泰、慕泉和南清明显不知道家里为何突然有了这副山雨欲来之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很有默契地一齐蹑手蹑脚地朝书房摸去。
“站住。”快走到回廊,贤广突然从月亮门后钻了出来,拦住了其他人的去路,“看看你们这副宵小的样子,哪里像是梅家的孩子。”
“大哥……我们就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儿,今儿一大早开始家里一个个都不这么正常的,我们……”昭泰眨巴眨巴眼睛说道。
贤广没理他这茬儿,朝门口使了个眼色,只见润苍、向晴、维轩和自廉一拥而上,抱的抱扛的扛拽的拽,将三个熊孩子带到了贤广的卧房。
“大哥!你越来越像二伯了!”被扛到房内放在椅子上,南清的小短腿儿还是不停地闹腾,忿忿地抗议道。
“就是,你们难道不想知道爷爷、我爹、二伯、三伯在秘密商量什么事儿吗?”昭泰也帮茬儿。
“不想。”贤广说得干脆利落。
向晴拉着昭泰坐下,说道:“大人商议家事国事,该我们知道的自然会告诉我们,不该我们知道的,我们问了也没用。偷偷过去听墙角,这可算是梅家的规矩?”
“可是,这次的感觉很不寻常嘛,他们商量的一定不是国家大事。”昭泰继续嘀咕,但语气已经有些动摇。
贤广看看润苍,又看看向晴,叹了口气,没有再和昭泰他们解释,只是吩咐了家仆取些早点来,让那几个小鬼吃些东西,省的他们过度旺盛的精力没地儿使。
这样的场景,他们三个其实是见过的。
那还是十年前,也是家中突然来了一封密信,长辈们立刻脸色铁青地进了书房商议,过了一会儿他们从书房出来,变命人将家中一些书信烧掉后,便端坐在厅中饮茶。傍晚时分,皇上便派人来宣旨贬黜梅凤梧、梅锦堂,还顺便来了一批精兵抄家。那时,只有贤广、润苍和向晴记事儿,维轩和自廉还太小,其他人还未出生,他们几个愣愣地坐在爹娘身边,看着家里鸡飞狗跳,拼命忍住想哭的冲动,将手指绞得生疼。后来,梅锦堂去了西南,梅凤梧去了西北,当时年纪还轻未考功名入朝为官的梅鞠泽带着老父去了江南。
这次,又会出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