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侯门商女免费阅读第十五章 该算账了
元德三十五年的永定书院争霸赛，在梅家三娘子遭遇不测的情况下，被宣布无限期暂停了。这届仅比试了一项的比赛竟成了多少年间最为让人津津乐道的一回，因为其中不但有世家少爷娘子的爱恨情仇可以看，还在半日之内造就了永定城内新的少女梦中人——唯一夺魁的梅家四公子梅维轩，那个脸上永远挂着微笑，让人感到如沐春风的少年郎。
虽然比赛在一场闹剧中草草收场，皇上倒是对此颇感满意。他认为就凭现在修典之事在朝中掀起的波澜已是难以招架，若再让这些世家子弟带着家仇比试一二，一个不当心在武试中伤着了人，或是在文试中打击了人孩子的自尊导致一蹶不振，刺激大臣们跪在大殿之上小题大做痛哭流涕一番，求他主持公道，那岂不是葬送了天子威严，更甚者，惶恐扰乱朝纲。
尽管皇上心中窃喜，但对外该有的赏罚还是得做。鉴于本次事件皆由崇易书院而起，属于书院教导失职，皇上让人拟了份诏令，罚崇易书院院士封恺之思过一年，不得擅离离山。他想，封恺之这怪老头儿本就不爱走动，一年半载得都下不了一回山，他这么做也算是里子面子都给足了。
皇上又命人捆了曾哭着喊着要求崇易书院参赛，要求给梅国公家子弟一个露脸机会的司徒大人来御书房。司徒大人一进来就吓得给皇上磕了个响头，连声喊着自己是被封恺之那老货坑了，自己完全是坐家被雷劈啊。司徒大人哭喊了半天，中途还停下来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却见皇上只是坐在榻上看着他乐，就是不说话。司徒大人更恐惧了，得，皇上定是觉得我戏不行，看来还得来个大的！于是牙一咬心一横，便一头栽倒下去。皇上欣赏着年迈的司徒大人干嚎了半天，想到小时候他还是太子司徒大人还是太子讲学之时，他被这老家伙打过不止一次手心，彼时他也是如司徒一般哭嚎不已，如今三十年过去了，大仇已报，他不禁欣慰地笑了。皇上命太医将司徒大人抬下去，好生医治，第二天听内监来报，司徒大人趁天光未明便收拾了细软带着家人回乡去了，跑的时候活像只撒欢的兔子。皇上哼哼了几声，不再言语。
花开两头各表一枝，城西离山上，崇易书院里则是一片尴尬的沉默。
西北风瑟瑟地刮着，不一会儿便刮来了空中的雨云，雨化成了雪，飘落在此时或坐、或立在书院空地之中的人们身上。
封院士披着一件薄外衫，坐在高台上，脸上没有平日里总是无意透露出的笑意和精明，只剩威严肃穆。先生们也都只着中衣，站在院士身边，一个个低眉颔首，不发一语。
生徒们则是披着厚厚的大氅，心中不是滋味地看着院士、先生们。
“孩子们，美人湖一事，老朽听闻很是震惊。”封院士语带沉痛地说道，“思来想去，确是吾辈教导无方，未将仁义之道悉心教授给你们。”
见院士如此说，先生们的脸上都浮现了沉痛的表情，站着的生徒们也不自然地互相看了看。自他们进入书院以来，院士和先生们就像随时会扯出一串是理由或不是理由的理由来为自己的脱序行为开脱，哪一次不是院士带头先生们跟进去欺负他们这群可怜的学子。可这一次，事情似乎极大的不一样。
封院士顿了顿，用不再清澈的眼睛扫视了台下的生徒们，接着说：“对梅家三娘子，老朽感到很抱歉，没能保护好你，对闵家娘子，老朽也感到很遗憾，是老朽不能早些将你的心魔感化，对于你们这些因为书院而名声受累的孩子们，老朽无以为报，只能向你们行礼道歉了。”
说完，封院士改坐为跪，伏下身来，对着在场的一百五十多名生徒行了一个大礼。周围站着的先生们也都跪了下来，跟着院士给生徒们行了大礼。
风吹得更猛烈了，一片寂静中，院士、先生们跪在高台之上，为自己没能教导好生徒而道歉。自古只有弟子跪老师，可曾见过老师叩跪弟子的！
贤广第一个回过神来，砰的一下也跪下了。
其他的生徒也如梦初醒，没有一丝犹豫地也给老师们跪下。
“院士，都是弟子们枉读了诗书，枉闻了教诲，是弟子们错了！”贤广高声道。
闵月瑞的事儿他也有错，是他不曾真的关心过他的学友们，导致闵月瑞心魔渐生，最终让书院在全城丢了脸。
“是啊院士，是弟子们的错！日后我们定当好生习道！”其他的生徒们也跟着发出了由衷的呼喊。
先生们平日虽不怎么正经，但也都是传道授业解惑的高人，他们将自己奉献给了书院，奉献给了自己，自己却没有领会先生们课中的深意。
“孩子们，快起来吧。”封院士眼中明亮了起来。
“不，请院士和先生们让弟子在雪中罚跪自省！”生徒们纷纷低下头，径自反省了起来。
“这……”封院士看看一边的先生们，突然语气一变，先前沉稳哀戚表情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精明，“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那我们就先走了。”
只听呼啦一声，先生们也纷纷站了起来，不停地用手搓着胳膊。
“奶奶的，冻死我了！”郭先生忙从院士身后的木箱中取出几件棉衣分发给其他人，“院士之前说那么多，我都快冻僵了，早知道早点跪下多好！”
其他人也附和地点头，纷纷指责院士开头的那段话说得太不走心，有好几次他们都快笑场了，还说院士说了这老半天，分明就是想连他们也坑了去。
院士一脸无辜地摆手道自己昨夜**未眠，就是在揣摩今日说话时的语气神态，不应该出现不走心的情况啊。
跪在雪中的生徒们张大着嘴，不可置信地看着台上那群人的高声讨论，突然有一种大家一起去死吧的感受。
原来院士没有变，先生们没有变，书院没有变，一切都没有变！如此想来，还是挺让人感动的。
“你们好好自省，不反省完不准起来！”院士夫人赶来搀着封院士走下台回去了，郭先生挥舞着木剑冲着满地的生徒喝道，“对了！谁让你们穿这么多的？！没看见刚才先生们是怎么反省的吗？都把披风脱了！”
于是，先生们一拥而上，强行收走了生徒们御寒的冬衣，仅让他们穿着单薄的外衫跪在雪中，美其名曰，历苦寒方知己之不足。
生徒们一直跪到西北风吹散乌云，皎洁的月亮从云中钻了出来。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畅然大笑起来，他们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亲近感，敞快感。
“老头子，你的茶。”院士房中，夫人端了刚沏好的热茶给站在**边看着那群孩子们的封院士，“那群孩子也真够让人费心的。”
“是啊。”封院士笑眯眯地接过茶，啜了一口。“倒也让人放心。”夫人撇了眼窗外，转身而去，嘴角却不自觉地勾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