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将来已来》第10章 暗潮涌动
沈家的几个姑姑眼瞅着沈爷爷病倒，都一个个往上贴，沈爷爷也不是个好糊弄的，毕竟能做大工程，能有资本去赌去花的，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几个女儿女婿心里的小九九，自己是清楚的。用现在的话来说，是个精明的人。
沈爷爷在医院里，由沈母和沈奶奶陪护，沈爷爷看了在病房里的女儿女婿，虚弱但不失威严的声音问道:“两个孩子是怎么安排的？”
几个姑姑姑爷都哑声了，沈奶奶在一旁打岔，沈母听到沈爷爷的问题，说道:“峪莱我让我妈妈帮忙接送了，正好我妈就住在学校旁边，也方便。蔚莱大一些，让她大姨接送，中午就直接在她大姨家，晚上她大姨再送回来。”
沈爷爷闻言，长时间的沉默，闭了闭眼睛，头微不可查的点了点，算是默认了这种安排。“要辛苦亲家了。”沈爷爷说道，接着看向一旁的沈奶奶，“我想吃水果，你去给我弄点。”
沈奶奶闻言起身出了病房，老六和老四跟着出去了，“学明和小亮留下来，小丽你也留下来，陈静，陈军，你们也留下来，其他人先出去吧。”陈静是沈妈妈的名字，陈军是沈蔚莱的舅舅。
沈爷爷留下了几人，让剩余的女儿女婿先出去。
门一关上，被叫出去的几位沈家女儿女婿叽叽喳喳嚼舌根，“关他陈家什么事，小孩舅舅留在里面干什么。”“老爷子怕不是老糊涂了。”
沈爷爷直起身来，坐在病床上，忍住自己的脾气，因为医生说了他要静养，本来就已经上了年纪身体不大好。咳了几声，声音呼呼的喘着，“小丽，你说我这个家以后要怎么办。”看似是在询问沈秀丽的意思，其实是在试探，沈秀丽支支吾吾半天，说了些表面的话大抵是让老爷子别操心，病会好的，家里以后还得看着老爷子之类的。
虽然沈秀丽是个教师，但都是勤劳苦干拼出来的，说不上是多少聪明成分在里头加成。
李仁亮和王学明在旁插嘴，“我爸，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把身体养好，厂里还有我们。”“对对对，您别想那些，家里不用担心。”
沈爷爷忍着想要发火的冲动，想着自己一世英名，谁知病来如山倒，这一群女儿女婿争先恐后地往自己身边靠，不就是想分一杯羹吗，本指望着大女儿沈秀丽能撑起这个家，没想到也是个没主见的，净会说些打官腔的话。
沈爷爷话锋一转，看着陈静道:“蔚莱的耳朵怎么样了，有没有好点？”
沈秀丽听到这话接过话来，有些讨好的语气:“已经带蔚莱看过了，说是湿气有些重，过几天就好了，市最好的医院，找的我的同学。”
沈爷爷闻言，点点头。
也不想让病房里待着这么多人，让大女儿和二女婿小女婿也出去了，独留了沈蔚莱的妈妈陈静和沈舅舅陈军。
“老爷子可跟你们说了什么？”老四在外面迫不及待的问刚出来的大姐，大姐也如实说了，老四听也未涉及财产什么的，也就放下了心来。
沈秀玲是个机灵的，她的机灵劲得沈爷爷真传，“我爸为什么把我嫂子和他弟弟留下来，我们倒成了外人。”
其余几个姐姐姐夫也不说话，但沈秀玲这一番话已经在众人心里翻滚扎根，众人各怀鬼胎。
沈秀丽做为家里的老大，长姐如母，家里的母亲沈奶奶又是个文盲，没上过什么学，阴差阳错信了基督教，天天抱着基督教的圣经书，也算是识得几个字。沈秀丽想拿出做长姐的气势，想让各位妹妹妹婿放宽心，奈何在家里说话没什么权威，听说前年王学林保养了一个小三，被沈秀丽和她儿子王烨在街上逮到了，这事情在沈家大院传得沸沸扬扬，沈秀丽还回来哭诉过几次。沈家只要有个什么事传到沈奶奶的耳朵里，那过不多久便是人尽皆知。
还有一件事，那天沈父骨灰刚下葬，大家从山上回来，沈秀丽和沈爷爷就发生了口角，那一天沈蔚莱问过自己的外婆，可外婆对发生了什么闭口不言，具体的事情是很多年后外婆才告诉沈蔚莱的。那天，回到家，人基本都已散去，沈秀丽去找陈静和沈爷爷，要求陈静还钱，这个钱是半年前沈父和沈母想买门面房，钱不够，找沈秀丽借的钱，原计划沈母是想用这门面房做烘焙坊的，房子还没拿到手，可这家里出了这么一出，沈秀丽不得不为自己借出去的钱考虑，可这一出是实打实的寒了沈爷爷的心。沈父应该也想不到自己最尊重敬爱的大姐会在自己下葬的当天，问自己的媳妇去要回当初借的钱。沈爷爷通过这一件事，对沈秀丽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沈家大院的事，是没有秘密可言的。
沈秀丽只能再打着圆场，平复几位妹妹妹婿的情绪，沈奶奶也是个没主见的，偏人说什么她信什么，沈奶奶本就对陈静嫁进沈家有诸多不满意，这次沈爷爷又独独把自己的几个女儿女婿排开在外，再加上精明的小女儿在一旁煽风点火，对陈静的恨意也就更深了。
那沈秀玲是沈家最能折腾的人，聪明是聪明，沈蔚莱也是长大后听外婆张友田给缕清思路的。沈秀玲有个好朋友叫周海燕，从小玩的可好了，这个周海燕本来是要讲给沈蔚莱的父亲沈未清做媳妇的。奈何沈未清对陈静一见钟情，正经的媒妁之言，和陈静约会了几次，沈爷爷和沈家老太爷太奶奶都喜欢陈静，但沈奶奶就不同意，这其中多少有沈秀玲在一旁嘀咕的功劳。沈未清那是个认死理的，扬言如果娶不到陈静，自己就去当和尚，这可怕沈奶奶吓坏了，不得不同意。
病房里，沈爷爷对着陈家兄妹二人说:“辛苦你们了，你们也看到了，我们家的那些女儿女婿也是个不顶用的。现在厂里我还能去跑几趟，把该要的账要要，但这不是长久之计，我的这个身体也不适合折腾。家里的房子也得拿，换个地方，我不想再每天睹物思人。”
陈军对沈爷爷说，“老爷子，我姐既然嫁到你们家，遇到这样的事情我们也不想看到，我们只能说在背后帮帮忙，如果你信得过我，拆迁房子的事情我可以给你搞定，先拿出一套房子来，让你们先搬过去，换个新的环境看看对病情有没有帮助。”
沈爷爷其实对陈军也是半信半疑的，但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算是默许了陈军的主意。
陈军也是个办实事的人，做事雷厉风行，当天下午去到了居委会，动用了一点关系，说动了领导，沈家的第一套房子已经拿到手上了。
沈爷爷通过这件事情确信了陈军是个可以办事值得信任的好手，出院的第二天，沈家一家从老宅搬出，居委会分配的房子在离老宅七八公里外的“兰苑小区”。
搬家那天，沈蔚莱收拾着自己的东西，一边收一边回忆，她也想离开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可是这里也有好多回忆，有开心的有伤心的，收着收着，沈蔚莱又哭了起来，自从沈父离开后，自己总是特别容易哭，虽然以前自己也是个小哭包，但泪腺也没这么发达，都是光打雷不下雨那种，弟弟沈峪莱出世后为了当个榜样也是极少哭的。
沈蔚莱平时最最珍视的那封手写信，出现在了沈蔚莱的视野里。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已经记不清了，沈父给沈蔚莱写了一封信，说不论是沈蔚莱还是沈峪莱都是爸爸妈妈最疼爱的宝贝。只是现在物是人非，沈蔚莱的视线模糊得看不清上面的文字，捏着信纸的手紧了紧，压抑了很久很久的沈蔚莱，双手一握，把信握成一团，扔在一边，想要不去管它，可它毕竟是父亲写的第一封信，怎么可能置之不理。
沈蔚莱又把那一团纸捡回来，打开用手抚平，想到现实，自己的父亲已经去世，内心的伤痛又压抑了许久，马上就要搬家了。是把信带走还是留下来？沈蔚莱一动不动的呆坐在房间的地板上。
抹干眼泪，往窗外望去，外面闹哄哄的一片，几个姑姑姐姐来帮忙，但大多数是在爷爷奶奶的房间帮忙。
望着望着难免又触景生情，沈未清总是站在这个小窗户口喊沈蔚莱起床，等沈蔚莱穿好衣服刷好牙，沈未清已经把饭准备好了，有的时候是沈蔚莱喜欢的西红柿鸡蛋炒饭，有的时候就只有白米饭加咸菜，可是沈未清总教育沈蔚莱要节约粮食，回忆以前吃不上饭的日子，连白米饭加咸菜也吃得香喷喷的。
不得不说沈未清是个好老公也是个好爸爸，沈未清对沈蔚莱说自己当年最后悔的事情就是没有考上大学，以此激励沈蔚莱好好学习。沈未清年少的时候也是个公子哥儿，不好好学习，直到成家后才慢慢的懂事，上学那会儿最爱历史，高中读的是文科，就在沈秀丽的学校。也许真的不是学习的料或者就是富人家的孩子无忧无虑的，高考落榜后跟在沈爷爷后面经营厂子，经营厂子总要出去谈合作，要签字，沈未清的字不好看，拿不出手，自觉写一手好字的重要性。自此，每天闲暇时间除了看新闻看报纸之外，就是练字帖，沈母陈静也受沈未清的影响。
陈静常常拿这件事情激励沈蔚莱，哪个父亲在孩子心中不是个英雄般的人物啊，可是这个英雄他已经不在沈蔚莱的身后了。
泪水滴在信纸上，沈蔚莱想着自己就要搬家了，要开始新的生活，不可以总是这样睹物思人，这信纸要不还是留下吧。可是上面有沈未清对自己的期望，有沈未清的笔迹，那一直以来都是激励沈蔚莱的动力，激励沈蔚莱努力做一个好榜样，带着沈峪莱一起。也是沈蔚莱认为父母对自己和弟弟是一样看待的证据。
内心无比纠结，最终，沈蔚莱将信纸撕成两半。
在火化场等着骨灰盒的时候，沈蔚莱二姑家的哥哥王佳琪拍着沈蔚莱的肩膀说:“蔚莱，以后你肩上的担子就重了。”沈蔚莱听不懂这句话，还只是十二三岁的孩子，自小又被父母保护着，从小就没自己烧过饭洗过衣服，甚至洗头发扎头发都是沈母一手包揽。但沈蔚莱记着一句话，担子重便重吧，人总要学着接受现实，沈蔚莱只能这样宽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