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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若是照你这么说,我每日里与你说几句好听的话也就够了。”

宋梓尘摇摇头无奈一笑,将手中的饼子掰碎了浸在肉汤里,迎上沐秋好奇的神色,便笑着道:“这是我跟他们学的吃法,听说这样吃着尤其有滋味——你也来试试么?”

“我已吃饱了,下一顿再同殿下取经吧。”

沐秋笑着摇了摇头,温声应了一句。宋梓尘望着他瘦削的身形,便忍不住轻蹙了眉:“你身子这么弱,更该多吃些好好补一补,只吃这么少,身子又如何能好得快些?”

沐秋原本没什么胃口,听他这么说,却也不愿叫这人再为自己担心。只得又掰了半张饼子,学着宋梓尘的动作浸在剩下的大半碗肉汤里,拉着宋梓尘的手臂轻轻拍了两下:“好好——我吃就是了。殿下也不要太过担忧,其实我饿了就会自己找吃的,不会委屈着自己的……”

“若是你不会委屈自己,这世上就没有委屈自己的人了。”

又想起记忆里那个人冰冷苍白的样子,宋梓尘心里便不由隐痛,低声驳了一句,反手握住了落在自己臂上的那只手:“手还是这么凉,冷不冷?”

“原本是有些冷,不过喝了汤以后已好得多了。”

这些日子下来,沐秋也已渐渐适应了宋梓尘这样关心过度的状态。若是他一味只说无碍,那人反倒未必相信,一定会认准了他仍有所隐瞒,也只有这样半真半假的说一些藏一些,才能安抚他这位时常过于操心的殿下。

不出所料的,那人的神色果然渐渐缓了下来,却还是仔细地摸了摸他的衣物,又认真道:“还是有些单薄了,出征前我着人做的衣物你记着早些换,莫要冻着了,你的身子如今着不了风寒的。”

沐秋所说的冷意其实并非这天气的寒凉,而是身上的毒所致的脏腑衰弱、气血亏空,以至气不御血,这才会时常觉得寒冷。只是对着宋梓尘,他自然不会明说这件事,只是含笑轻轻点了点头,温声道:“殿下放心,我会记着换的。”

宋梓尘这才轻轻点了点头,望着他完成什么任务似的一口口抿着肉汤的样子,终于还是忍不住无奈一笑,泄气地摇了摇头:“好了,吃不下也不要硬吃,积了食夜间又该睡不着了——我叫他们时常给你备着些吃食搁在马车里,你饿了便自己拿来吃,若是还有什么需要的,就直接叫人找我。”

沐秋这才如逢大赦地松了口气,轻轻放下了手里的汤碗,一本正经地浅笑道:“还好还好,我刚才还在想——若是殿下再不松口,我往后要不要先饿上两顿再陪殿下来用晚饭……”

“总共就只有一日三餐,你还打算饿两顿?”宋梓尘听他说得越发离谱,像模像样地挑了眉一拍桌子,“照这个法子,你也莫要跟着我打仗了,还不如直接修仙去呢!”

沐秋已陪了他多年,自然知道他什么时候是真动了怒,什么时候不过是虚张声势。见他这样瞪眼睛,也不过是摇头失笑,好脾气地拱手讨饶道:“不敢——修仙到底还是太苦了,那般的清冷寂寞,我也实在不敢消受。还是跟着殿下打仗得好,好歹能有肉汤喝……”

“没个正经。”

宋梓尘瞥了他一眼,自己先没能绷住,摇着头笑出声来。将自己面前的汤饼几口喝干净,又把他面前的那半碗汤拉到自己面前,动作自然得叫沐秋一时都几乎没能反应得过来。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剩下的汤喝下去,忙抬手要拦:“殿下,不妥——”

“没什么不妥的,在军营里哪有那么多的讲究,浪费粮食可是要被弹劾的。”

宋梓尘笑着应了一句,望着沐秋脸上难得泛起的淡淡血色,眼中便越发多了几分暖意,起了身轻按着他的肩温声道:“我去巡一圈营,你在帐子里等着——冷了就烤烤火,我很快就回来。”

“殿下放心,我不会乱跑的。”

沐秋轻咳了两声,笑着点了点头,又拿过一旁的披风替他披上。宋梓尘又去试了试炉火的温度,才终于放心地按着他在榻边坐下,自己快步出了帐子。

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帐外,沐秋的眼里便带了些无奈又温然的笑意,微阖了眼轻叹了一声,抱着双膝靠坐在榻边,将皮褥又往身上扯了扯。

他其实不怕冷。毕竟这军营虽然苦寒,却要比王府门外清冷的夜风好挨得多。他到现在也想不明白,自家殿下究竟是为了什么才会忽然转了性子,明明在那一夜之前还对他大发雷霆冷言相向,却一转眼便像是换了个人一般,处处担忧关怀备至,甚至叫他一时有些难以适应,时常生出恍若一梦的惶恐来。

他也曾担心过,是不是殿下发觉了他身上的毒的真相,知道了他注定活不长久——可那人本就是自己陪着长大的,他的性子自己无疑比谁都要清楚,如果叫那人知道了这件事,只怕早就杀上了宋梓轩的府上去,又如何还会有现在这般理智?

虽说难以解得开心中疑惑,却也实在无法问得出口。左右如今殿下也已知道了宋梓轩的真面目,行事也比当年稳重得多,纵然他有一日不在了,他的殿下大概也能好好的活下去——于他而言,这便也已然足够了。

或许是白日睡得太多,此刻还生不出什么睡意来。沐秋靠在榻边养了一阵子神,便盘膝静静将内力环走周天温养经脉,他如今的身子几乎只靠内力支持,这些日子为了忙出征的事,练功已懈怠了不少,虽说尚且足以再支撑一段时日,但战场上风云变幻,说不上什么时候便会生出什么意外来,他也实在不敢太过托大。

宋梓尘回来的时候,正看见沐秋正盘膝坐在榻边运功。因着体内血脉不畅,他的内力在经脉中要比常人滞涩得多,寻常人一周天的功夫,他也只能走上大半圈,还要难免各处穴位酸麻疼痛。此时见他双目紧阖唇色苍白,额间细细地布了一层薄汗,俨然正是到了最难熬的关口。

练武之人修习内功时最忌有人打扰,一旦不慎将内力走岔,极易伤及根本。宋梓尘抬手示意亲兵退下,自己摘了披风轻手轻脚地走到塌边,摒了呼吸耐心地等着那人将这一周天的内力走完。

沐秋耳力本就比寻常人敏锐得多,自然早已发觉了他的存在,只是他心中信任宋梓尘绝不会伤他,故而内力也是依旧平稳得不曾生出半点儿波澜。循规蹈矩地将最后几处大穴运过,才终于缓缓收了功,轻舒了一口浊气,抬头浅笑着望向宋梓尘:“殿下,回来了。”

“今日无事,就绕得快了些。”

宋梓尘这才松了口气,快步走到了他身旁,关切地扶住了他的肩:“我见你运功的时候还是有些艰难……也莫要太勉强自己了,先把身子养养再说,若是强自修炼,怕是要伤根本的。”

沐秋早已无根本可伤,闻言心中不由黯然了一瞬,却仍只是浅笑着轻轻点头:“殿下放心,我心中有数,绝不会太过勉强的。”

“我听说江湖上有一处药谷,那里的医仙什么病都治得好——等这场仗打完了,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和父皇告个假,陪着你去看一趟。”

宋梓尘缓声应了一句,替他将额间的薄汗拭净了,又拿过他那一件在火边烤着的披风把他围得严严实实:“穿得这么少不说,衣裳又被汗给浸透了,你不冷就没人冷了……”

“照殿下这么说,我可是真不知该怎么办了。”

沐秋抬手将身上暖暖和和的披风拢了拢,轻笑着温声调侃道:“穿得少了会冷,穿得多了会出汗,又还是会冷——若是什么都不穿,那就更要冷得受不住了……”

“……”宋梓尘本能地觉出沐秋这显然是在强词夺理,一时却又想不出更妥帖的解释来,哭笑不得地抬手照着他的肩用力点了点,无奈地叹了口气:“下次就应该给你弄个金钟罩,整个把你罩在里头,那个肯定好使。”

沐秋几乎没能反应得过来,被呛得连咳了几声,忍不住摇摇头失笑出声:“不不——殿下,所谓金钟罩不是武器而是功法,是锻皮炼骨的一门外功。如果练至大成,就像是有一座金钟覆罩全身,等闲刀枪难损——殿下若是叫我练这个,怕是要练成个孔武有力的壮硕大汉了。”

宋梓尘于这些术势功法懂得不多,听他一说才明白过来,不无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下意识想象了一回沐秋孔武有力的样子,就止不住的打了个寒颤:“那还是算了,这个你可练不成,我练练倒是还差不多……”

“殿下——练金钟罩要做什么?”

沐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好奇地轻声问了一句。宋梓尘一时语塞,抿了抿嘴恼羞成怒道:“我——我练成了欺负你总行了吧?不准笑……我说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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