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田是因为在进宫之前就认了一个干爹,身上有钱。
而谷祥雨则是因为只是站在那里,便带着一点不怒而威的架势。
他即便是笑着也让人不敢轻易招惹他。
可是昨天……
屋子里没了什么声音。
但是谷祥雨没能睡多久就得起来了。
毕竟是个当奴才的,只要不是病的站不起来,就没道理歇着。
他醒来的时候,其他几个小太监压着声音,聚在一块儿说着什么,谷祥雨隐约听到了“赵田”,“蒸人”之类的。
“你们在说什么呢?”谷祥雨出了声。
刘喜乐最先回了头,小脸儿已经煞白了,嘴唇哆嗦着,过了一会儿才吭出声来。
“说是御前执笔太监曹孟庆勾结朝中官员克扣贡品,甚至大胆到夹带宫中物品到宫外出卖,明天就要被处刑了!”朱俊甚至不敢太大声,“说是,要把他给蒸了……还有赵田,也被下狱了……明天还要我们去看着。”
虽然赵田不算是什么一个好鸟,但这次他极有可能是被牵连的一个无辜。
将人生生煮熟,真是残忍到极点……
但皇权之下,最是喜欢用这种手段来威慑人心,让人不敢再生造次。
这次……
怕是不止让他们去看着这么简单。
谷祥雨问他们:“你们今天都吃过晚饭了吗?”
朱俊带头点头。
谷祥雨下床,将鞋子给穿上,“都赶紧去抠嗓子眼儿,把能吐的都吐干净,不然留到明天早上吐,殿前失仪,说不定能把你们一块儿扔到锅里给煮了。”
几个孩子几乎要被吓哭了。
谷祥雨也不是故意要吓他们,就是怕自己将话说的轻了,他们再不放在心上。
只是光有这些还是不够的。
他得去弄几块生姜来,明天含在嘴里。
谷祥雨一出去,刘喜乐也连忙跟上,亦趋亦步,小脸儿还是惨白惨白的。
“祥,祥雨哥,他们会不会也把我给煮了啊!我,我跟那个女的说话了!”
谷祥雨直接笑出了声,“你又没答应帮她送东西,跟你能有什么关系。”
刘喜乐这才安心了一点儿。
今天这事儿让谷祥雨不由的想起自己之前撞见有人将人溺死在池塘里的事儿,心里也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死了一个人,如今竟然连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这才是最可怕的。
自己没有看清那人是谁,但不代表男人没有看清自己。
而人既然有神不知鬼不觉地做掉一个人的本事,日后他若是想要灭自己的口……
正想着,谷祥雨已经到了南庑。
里头竟然起了炊烟,白色袅袅腾空,在这黄昏之时带着一丝很是让人安心的感觉。
谷祥雨爬狗洞进去,然后隔着墙道:“你先回去吧,若是有人查房的话,就说我病还没好,找地方吐去了。”
刘喜乐很是听话,谷祥雨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这声音已经惊动了南庑里的住着的“两个人”。
女人从主殿里面出来,身上穿的还是之前的那件水清色衣衫,只是那衣衫已经毛糙起边儿了。
“娘娘,吃过饭了吗?”谷祥雨声音带着一点儿上扬的轻快。
常年生活在暗沉沉的冷宫里,十几年来,女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没有人把声音说的每个字都在轻快地跳跃着。
吃过饭了吗?
女人皱了下眉头。
哪有一个奴才这么跟一个娘娘打招呼的!
只是她也并非是真的不快,毕竟心里那点被燃起来的轻快感是骗不了人的。
女人不搭理他,谷祥雨也没觉得有什么尴尬的,直接朝着那个右耳房走,还没进去,就跟要出来的宋止戈碰了个正着。
谷祥雨见他后退的步子不稳,就出于好心地扶了他一把,但刚碰到他的手肘宋止戈就站稳了,两人再次分开。
宋止戈却多余地又后退了半步。
谷祥雨也没有想太多,而是直接说明了来意。
“你这里还有生姜吗?”
宋止戈将挽起的袖子放了下来,眼睛看着他:“谷公公,你要生姜做什么?”
谷祥雨暂时还真是不怎么想跟他聊天儿。
他这是故意在逼他接受自己是个太监的事实吗?
宋止戈确实是有这个心思,狭隘的很,不乐意让他痛快。
谷祥雨还没有回答,就闻到了一股子的生姜味儿,味道辛辣,应该是老姜。
“明天要观刑,怕到时候太……那啥,再吐出来,就想着弄几片姜回去含在嘴里,应该多少能起点儿作用。”
宋止戈放袖子的动作微微一顿,心想,他难道不知道现在自己是吃不得姜的吗?难道之前是自己多想了?
不过……
不知道的话,那就更好了。
“我拿给你。”
宋止戈转身就要去拿,谷祥雨却制止了他。
“然后用一下你们的小厨房。”
宋止戈回头,问:“谷公公,您若是没有吃饭的话,可以留下来吃一点儿。”
谷祥雨:“我是想炒姜糖片儿,你们这儿有糖吗?”
宋止戈抿着嘴唇,心想,你这眼睛盯着小厨房里的半罐糖,还在问人家有没有糖……
宋止戈:“……有。”
谷祥雨笑了,“有糖啊,那也借我点儿呗。”
宋止戈不做声,只是不情不愿地挪动了一下身子,让他进去,在谷祥雨进去背对着他之后脸色直接就垮了下来。
生姜不值钱,倒是多的很,堆在墙角里,垃圾一样。
说真的,待在冷宫里都能讲究到喝姜茶,这种与生俱来的贵气还真是磨灭不掉的。
谷祥雨蹲下身子,看了一下那些生姜,发现这些姜已经老的很厉害了,再不吃,怕是过不了半个月就会全部坏掉。
那还真是糟蹋了。
谷祥雨挑了几块出来,还专门挑好的,这让倚门垂眼站在那里的宋止戈心里极其的不痛快。
可随即谷祥雨却说了一句:“这些你留着喝姜茶,剩下的这些都给我炒姜糖片儿吧。”
宋止戈:“……”
这个太监竟然会顾虑到自己喝姜茶。
这突如其来的注意与关心,比起感动,让宋止戈更觉得有些不自在。
毕竟这……根本就不合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