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苏闻音所料,绿禅晕倒后,苏云月并没有派人将她救走。而是换了另一个丫鬟驾车,毫不留恋地从绿禅身边擦身而过。
一路矜贵又安静地回到相府自己的住处后,苏云月绷了许久的表情终于皲裂开来。
“混蛋!”
她一把将檀木桌上的东西拂到地上,清丽的脸蛋气得苍白如雪。
玲琅满目的珠翠碎了一地,苏云月连看都未曾看过一眼,两只素手紧紧抓住桌沿,用力到恨不得立刻将眼前之物捏碎成渣。
“宝奴!”
阴翳的声音在屋内响起,苏云月眸色寒凉地命令道:“去给我查查那贱人到底是谁?为何她会骑着贤王的马回京?立刻、马上!我要知道全部!”
一道幽灵般的黑影随着话落出现在房中,恭敬垂首:“是。”
瞬间,又如幽灵般不见。
“哼!”
苏云月心中这才舒坦少许。
她直起腰身,那双在外人面前如秋水般温柔的瞳眸,此刻却布满了阴狠之色。
贱人!敢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出丑,还损失了一个丫鬟,这笔帐,她要连本带利地算回来!
“月儿,你这是怎么了?”
阮氏进来看到一地碎片, 立即惊呼一声,快步走到苏云月面前,担忧地打量着她:“可是出什么事了?”
“娘,您怎么来了?”
苏云月唤了阮氏一声,随意地说道:“没什么,就是不小心把东西弄到了地上。”
见苏云月身体并无不妥,阮氏这才放下心来,睨了她一眼,笑骂:“娘还不知道你?说吧,这回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我们月儿了?”
“是个不长眼的。”
想到城门口那野丫头高高在上的态度,苏云月冷笑着说道:“很快,她就真的没有眼了……”
“行了,碍眼的东西剔掉就是,何苦还为此生气?今日为娘是来通知你,过几日你爹爹就要派人去接那个小杂种了,”阮氏在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浅浅饮着:“但在这之前你可千万别大意了,虽说你爹是用那个小杂种笼络贤王,可能安抚贤王的,只有月儿你!”
顿了下,阮氏喝着茶说道:“该和贤王见面的时候千万别落下……”
“这么快就要去接那人?”
苏云月微微蹙眉,不赞同地说道:“娘,既然爹爹看好夜王,我一心与夜王交好便是,为何还要女儿辛苦去接近贤王?若是被夜王知道了……”
“月儿。”
阮氏放下手中的茶杯,拉着苏云月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还小,看人不能看表面,夺嫡之争凶险万分,现如今虽是夜王最有机会被立为太子,但世事难料,谁也说不准以后会不会有什么变化,贤王既能从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与那夜王抗衡,想必是个有本事的。”
“娘让你与贤王亲近,并非是让你舍近求远,而是不要浪费了你这张脸……”
说着,阮氏伸手抚上苏云月姣美的容颜,叹道:“你可是京中第一美人,若夜王将来荣登大宝,你顺理成章成为皇后,可若将来他败给了贤王,有那小杂种在前面替你铺路,你也可暗度陈仓取而代之。”
苏云月双眼微亮,“还是娘想得周到。”
她脑海中不自觉地想起了夜王和贤王俊美的脸,一个狂放不羁,一个儒雅温润,两者都是人中龙凤,若真能如娘所说,也是美事一件。
一抹嫣红爬上苏云月的脸颊,她羞怯地扑进阮氏怀中,撒娇道:“女儿都听娘的。”
“月儿,你只需要记住一句话。”
阮氏欣慰地抚摸着苏云月的头顶,幽幽说道:“鱼腴虽好,莫忘青葵。”
……
被阮氏母女谈论着过几天才会被接回府的小杂种苏闻音,此刻正站在京城中最奢侈的禹王府门前。
看着眼前高门阔府的朱色大门,夭祭满脑子问号:“宿主,你不是要回丞相府吗?大半夜的你来禹王府做什么?”
难道连回家的路都不知道?这还能走错门?
“谈恋爱。”
苏闻音盯着禹王府的牌匾看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翻墙进去。
“???”
宿主脑子又被驴踢了?
深夜跑到禹王府谈恋爱?它不懂。
苏闻音围绕着禹王府转了一圈,找了一个好下脚的地方,手脚并用地爬上了禹王府的围墙。
然而刚坐在墙上,她就听到一阵乒乒乓乓的兵器交戈声在脚下响起。
低头一看,嗬,好家伙!
禹王府中正在上演激烈的刺杀戏码。
灯火通明中,一群黑衣刺客与府中的卫兵正你来我往地砍西瓜。
“真热闹!”
苏闻音津津有味地看了一会儿,偷偷往后院溜去。
相较于前院血腥激烈的惨状,禹王府后院就跟世外桃源一样遗世独立。
月色下,满院的杏花树亭亭玉立,芬芳馥郁中婀娜如二八少女,含羞带怯又娇美不已。也不知是什么品种,竟然在这个时节开花,果然是深得圣宠的皇子,什么好东西都往东方聿这儿送。
苏闻音爬上一棵杏花树,远远便看见树林深处的八角亭,亭中一道隽秀出尘的身影正坐在轮椅上品茶。
夜色中,他白衣如雪,墨发如渊,一条雪色缎带覆盖着双眼,末端随着几缕发丝飞舞,似禁似欲,莫名地就让人想狠狠欺负。
微风吹拂,杏花如雨簌簌落下。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拈起一片白色花瓣,圆月的清辉下,指腹竟比那杏花还要通透莹白。
“真好看……”
苏闻音赞叹一声。
夭祭忽然在脑海激动地嚎叫:“哇哈哈是绝世美人!”
“宿主, 原来这是绝世美人的府邸, 快!扑上去, 咬他!”
“……闭嘴!”苏闻音头疼欲裂。
“老子不管, 老子就要绝世美人!你快去盘他、弄他、搞他, 反正就是不要放过他!”
夭祭突然像小孩子般开始耍赖。
苏闻音懒得理它。
看着深夜还在八角亭中品茶的男子,她眯了眯眼,突然折了根杏花枝朝东方聿肩头扔去。
然后趁着男人回首时蓦地跳到他面前:“当当当!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意外的是东方聿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似的,动了动身下轮椅,在杏花枝砸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地避了过去。
听到少女清亮的声音,他微微侧首,覆盖着缎带的双眸‘看’向苏闻音,声音清而淡:“姑娘深夜造访,不知所谓何事?”
比起上回在落霞山下的脆弱苍白,此刻的白衣美人多了一份疏离和冷漠。
“来看你呀!”
这该死的倔强,却更加令人怜爱了!
苏闻音趴在石桌上,笑眯眯地看着他面无表情的俊脸:“戏文里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我多日不见,想必你已过了好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