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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裴家父子三人,官声极好。裴宣在各地任过父母官,京城六部内阁都走了一遍,协理多方事物,颇有政绩。又因皇帝感激他早年教导,圣眷优渥。且他家颇会做人,与同僚故交都很和睦。闻得裴宣快升迁了,众人争着上门道喜。

裴远不便推脱,但苦于应酬,自己躲在别院去,却把其余事托付于掌家的大儿媳郑氏。

恰巧近期京中不少结亲过寿的,郑氏忙得个不亦乐乎,府中仆妇管事往来络绎不绝,不知疲倦地穿梭于大房正院中。某日午后郑氏将一应事情料理妥当,吩咐几个贴身亲信自去点算花销。自己便和陪房花冲家的说些闲话。

屋里靠南边窗下置放着一张美人榻,郑氏歪在上面,听着花冲家的回话。

“方才江州那边传来信,说是二太太和四小姐已经返京。算了算脚程,可以赶在中秋节前回府。要说呀,这二爷与我们爷虽是亲兄弟,这也差太多了。也不知二爷怎么想的,好好的清贵翰林不做,偏要教书去。”花冲家的很是热络。

“人人都说呢,爷与二爷一母同胞,竟不像亲生兄弟。当初是先后在家学里开蒙的,爷由国公爷亲自教导,二爷则是由太夫人教导,后来拜入大儒王敬之门下。再后来我们爷还在岳州苦读呢,二爷却有神童的名号,还当了风头无俩的探花郎;谁知,二爷读书科举比咱们爷强了百倍,论起做官来却差了一大截。我们爷眼瞅着青云直上,二爷倒是越过越回去了。”郑氏颇为得意,“三爷还不如二爷呢。”

“太太心里这么想,当着外人的面可千万别这么说。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也别在老爷老太太面前提二太太如何如何。小心提防那人煽风点火,挑拨离间,让大爷生气。”花冲家的见郑氏又有些得意了,急急提醒她。

还有哪个小人,不就是珠姨娘吗?

郑氏一个高门贵女嫁人后变得斤斤计较,尖酸刻薄,多半也是因为这个女人。

她辛苦怀着孩子时,珠姨娘乘机上位,同她相公恩恩爱爱,紧接着也生下孩子。可把郑氏气了个仰倒。

郑氏十分不悦:“提她做什么,恨不得我气死?”

花冲家的不好接话,想岔开话题,一时找不到由头。

郑氏自己又想开了:“二弟妹唯一的好处,就是也看不惯那个妖孽。当初珠姨娘在众人面前作妖,二弟妹轻飘飘几句话就下了她的颜面,连带着爷冷了她一两个月。还真是大快人心啊。哼,还有老三家的,等老二家的一来,她又要眼红了……”

“说什么这样高兴呢?”

外头忽然有人打起帘子进来,定睛一看正是裴铄。

郑氏心里有些怨怼,面上却不显,只是笑着说道:“正在问下人,西院安排得怎样了。”

花冲家的连忙笑着禀告:“按着爷的吩咐,西院里丫鬟仆人都是曾经二爷二太太身边的旧人,家具摆设也都是照着当年的样子放,每日都安排了点香,薰房子去。”

“极好极好。”裴铄点点头,又说道,“听到外头风声,说,明年春天或许要开恩科,好几个大日子啊。桓儿得了爷的吩咐,必要下场的。届时二弟和弟妹回京来,正好叫他们仔细指点一番。凭他们的学问,桓儿不愁不中了。你一定好好照看他们。”

郑氏自然满脸笑意应了下来。裴铄点了点头,说道:“那我放心了。你先忙,我去蔷薇院看一眼。”

蔷薇院正是珠姨娘的院子。

郑氏气得牙痒痒,还是忍着怒意满脸带笑送丈夫出去。

花冲家的心里先念了句佛,连忙岔开说:“这回二太太先回来,二爷要打点那边的产物,看样子他们要在京城久住了。”

“哼。久住也好。有这两位“大学士”在,我看那个妖孽还有脸写那些酸诗酸文传出来。”

“太太可瞧出来了?二太太这回也是带着自个儿的心思。”花冲家的把身子往前凑了凑,“听老太太院里伺候的丫鬟说,二爷写信来让老太太帮忙寻个教养嬷嬷。”

郑氏面露讽刺,道:“天仙还不要食人间烟火的。总归是为人父母,不为自己打算,也要为女儿打算。他们就这一个女儿,将来嫁出去还得靠着府里我的儿子们。”

这边主仆两个烹茶论家常,那边却是母女情深。

行船上。

谢氏得知女儿裴之莹比起往常忽然安静下来,还以为她是哭傻了,连忙过来照看。她抱着女儿哄了好一阵子,口中“心肝儿、宝贝儿、甜蜜饯儿”叫个没停。

裴之莹连忙装作小女孩的口吻赔礼道歉,“以前是我任性,让娘担心了。”

谢氏非常受用,揉了揉裴之莹的头发,“知道就好。”

“娘,为什么你和父亲不给我生个弟弟?”裴之莹趁机向她套话,前世她没个兄弟依靠扶持,吃了多少亏呀!

“你还是放不下沈家小子?都是娘不好,没能给你生个哥哥弟弟做伴。”谢氏说的十分悲切,“当年生你时,娘险些去了一条命,把你爹也吓得要死。后来养了两三年才把身子养好。后来想再生个哥儿,你爹却说什么也不肯了。”

“爹爹心疼娘亲。”

听到这里,裴之莹觉得没有弟弟也行,一切以母亲身体为主。

“除了心疼我,他还心疼你。”谢氏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他把满腔慈父心肠尽放在你身上,只说若是再生一个不但我身体不好,也会分去你的宠爱。”

这话听得十分滑稽可笑,然而裴之莹心里渐渐暖起来。她想,“我的父亲,是天地间最最好的人!”

谢氏回忆起夫妻间的私房话,道:“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可还是会论个薄厚。他还说,‘我竟不能保证再生一个心会不会偏,只有一个才是最好’。”

两世为人的裴之莹察觉到这话隐藏的深意。父亲这么说,还不是少年时在父母那里受了委屈。

在老夫人那里,裴钧不过是个透明人。

虽说一母同胞,可一个是夫妻两亲手带大的,一个是上头长辈带大了,总有远近不同。何况裴钧还是这样天真散漫的性格。做主子的或许不觉得,下面的人最会揣摩人心了,肯定更向着更得宠的。或许他暗中吃了亏都没告诉父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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