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庭议论完毕。
众臣便一一退去,自去办事。
掖庭令邢敬负责暗中搜寻刘晔,并查明指使之事是否属实。
“邢大人真是好本事。”张东升在永巷截住邢敬,不阴不阳地说了一句。
“本是御史府和廷尉的事,怎地就到阁下那去了?”
“大人此言差矣。”邢敬身量瘦小,但鹰鼻深目,五官量感大,与其体格大不相符。“都是为天子办事,何分你我?”
“你且小心着,细细查好。莫要徇私舞弊,天下冠盖骨鲠之臣如云,士子如雨。别给唾沫淹死。”
邢敬皮笑肉不笑:“近来听闻御史府多的是庸常之辈,少一个或是幸事。”
张东升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大人,为何御史府对这件事如此执着?小人听闻张大人对那曹御史,素来也是不喜。”掖庭丞悄声询问。“太后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这件事既然交给咱们掖庭管了,那便是谢家家事,不是前朝之事。”
邢敬眸光加深:“弹劾只是个由头。背后自然有想把这事做大的。若是定了是家事,那前朝也难以翻出花来。”
“您是说?”掖庭丞看向永巷后的深宫。
邢敬笑了笑。只是为何,那刘滢却······
“只怕不久,便有贵人来寻了。”
刘滢确实是想将此事继续发酵。
上一世,当御史大夫发难,她是没有一句话说的。刘晔一向喜欢她这个“妹妹”,眼里揉不得沙子,为了替她出口气,自然也是做得出那带人纵火之事。
那时掖庭对质,谢衍因她掌掴姜念瑶之事便对她有偏见,认为她小而毒辣。她自己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一二,便是有契太后护着,御史们也以“德行未明,待考德行”集体弹劾上书。过几日,掖庭令找到了刘晔。刘晔那晚喝了酒,只知自己纵火,却不知自己杀人,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最后被刑判流放千里或万金赎罪。她在谢元英的撺掇下,再三向谢衍请求免刑。谢衍大怒,认为她不仅跋扈又是非不明,暗昧无知,便准了御史们上书。
她便成了北昭南楚有史上第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所谓待考德行,暂不册宝,册后大典无限期推迟。
刘滢将上一世发生的事细细捋了一遍,便唤来琥珀,交代了一番。
琥珀便领命而去。
此时,却有人报淮阴公主求见。
刘滢心中一阵剧痛。自她定为皇后人选,送入宫内学习礼仪,谢元英便不曾来探视过问。此时却求见,怕也为的是刘晔。
果然,谢元英进入内堂,才坐下便开口道:“晔儿的事,自有太后安排,何须你多言?”
“若继续查下去,引起士子百官不满,收拾不了场面,晔儿入刑,你心可安?”
咄咄逼人的质问。
刘滢心中嗤笑,想了片刻,决定继续装傻:“母亲,阿嫣不曾想到这一层。”
她胆小地嗫嚅道:“阿嫣只怕日后被人说是阿嫣唆使,便只想着,查清楚也好。”
谢元英冷嗤一声,轻视地看了刘滢一眼,果真不是我谢家骨血,这般懦弱模样。她也不耐烦再待在这里。
“下来你听命行事。莫要再自行开口。须知送你入宫,主要是巩固我们刘家和契家势力。这婚姻一缔结,刘氏多少亲族都有封赏进爵。莫要再自作主张。”
刘滢唯唯诺诺应是。
谢元英睨了她一眼:“圣上可有与你圆房?”
刘滢脸色绯红:“未曾。”
谢元英起身:“我猜定是如此。”说罢便走了。
那茶水都未曾喝一口。
刘滢心中百味杂陈,只能笑自己上一世是如何瞎了眼,竟看不出谢元英对自己淡薄到不近人情。可能,也是自己自小便没有父母的关怀,心中渴望,不愿相信罢了。
再望向窗外,夕阳已西下,已是飧食。
谢衍应是已在椒风殿中了吧?
谢衍心下烦闷,正在椒风殿内用食。
“皇后定然不是那样糊涂的人。”姜念瑶替谢衍夹了一块肉。
谢衍心烦时候,便习惯来椒风殿用食。姜念瑶知道他的脾性,知道他想听什么话。
“目前看,确实不像皇后指使。只是刘晔行事荒唐,料也是脱不了干系。只是现下这弹劾风波,”谢衍看着那精细的玉箸,眉心微微一皱,“可见这朝廷上朋党已成,歪风邪气太盛。”
“近日听闻圣上公务繁忙,正在着手羽林军之事?”姜念瑶知道谢衍自十一岁登基便致力于军力。南北统一是谢孙未竟事业。
“嗯,只是太后那边,还未首肯。”谢衍垂下眼睑,突转了话题:“你这椒风殿怎有了这么精细的玉箸?”
说着,便环顾四周,“几日不来,你这殿内是更富丽了。”看着比那椒房殿还要奢华上许多。
姜念瑶:“都是掌珍司那边送来的,臣妾不懂,听他们摆弄罢了。”
“高内侍,”谢衍吩咐:“让掌珍司挑选些好的珍玩,给椒房殿送去。”
姜念瑶握着玉箸的指尖泛白,抬眸却温柔一笑:“圣上,臣妾这里有些新奇稀罕的玩意儿,便添在里头。”
“好,正也该答谢她替你受了那一鞭。”
“圣上,前些日子与您说过,臣妾家姜礼姜淮俱已成年。父亲见他们向来无事,怕与京中那些恶少年一处,倒沾染上了坏习气。”
“你想让他们进羽林军?”
姜念瑶眼底绽出笑意:“他们二人颇有几分武力,但凭圣上裁夺。”
谢衍离开后,姜念瑶脸色便不好了:“林嬷嬷,你速去找张默。观圣上之意,竟是不大信刘氏唆使之罪。让他想想办法。务必坐实了刘氏失德。”
林嬷嬷领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