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桌子被拍的砰一声。
“你说冷宫那个小贱人叫人处置了言嬷嬷?”
价值连城的贡品茶盏滚落在眼前摔成碎片,跪在地上的那人噤若寒蝉,不敢应声。
“这丫头出手狠绝不留余地,难道当真是我小瞧了她?”
女子两道秀眉紧紧拧在一起,沉吟片刻道:
“……你先回去,莫要让人看出破绽。”
“是,娘娘。”
那人得了令,弓着身子缓缓消失在月光中。
……
第二日,天光微亮。
往常正是将被叫早的时候。
待紫苏挑起帘子一看,却与伏唯君黑亮的一双眼撞了个正着。
“你今日来迟了些。”
不轻不重问了一句,远山黛眉下纤密的睫毛轻颤,伏惟君横了她一眼。
“公……公主……”
紫苏身子轻轻一震,冷汗瞬间浸透了衣衫。
“想来是昨日彻夜难眠,也罢,今日你便好好歇息歇息。”
伏惟君挥了挥手,示意紫苏退下。
紫苏脸色一白,强笑谢恩。出去没会儿,便换了另个婢女进来,伺候她梳洗。
待得天色大亮,冷宫不出所料来了一位稀客。
唐贵妃本就生的极其艳丽,眉目含情风姿容婀娜,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鱼贯而入,金红绣线丝丝缕缕勾勒成花,步摇玉簪将墨发高高挽起,妆容精致,步步生莲。
“你父皇寿宴将至,本宫特来探望公主。”
冷宫偏远鲜有人至,伏惟君目光落在装模作样唐贵妃身上,没有错过她脸上忍不住的嫌弃鄙夷,冷笑不语。
看也不看唐贵妃,伏惟君兀自浅抿了一口早就冷了的茶,淡漠道。
“贵妃娘娘不必客气,废话少说吧。”
唐贵妃脸上笑意一凝,眸中飞速掠过一抹杀意,转瞬复又笑靥对人。
“听闻公主昨日处理了两个不长眼的奴婢?”
伏惟君嘴角一勾,“贵妃娘娘消息倒是灵通,昨儿才出了事,今日便巴巴的赶了过来,也不知这两个奴婢有何异处,竟让娘娘牵肠挂肚来我这儿质问求解。”
唐贵妃一愣,脸上笑容顿失,眉目神色阴鸷逼人。
“好一张利嘴,许久不见,公主与往日大有不同了。”
窗外海棠随风摇曳,落在地上薄薄盖了一层,叫坐在内室的众人正好入眼。
“这海棠开的倒是喜人,只是冷宫这种地方,开不得这样娇贵的花,终归是零落成泥碾作尘。”
唐贵妃意有所指,细长的眉毛下一双眸子闪过异样的光芒。
“我尚且活着,不枉娘娘屈尊这一回踏足冷宫。若无事,还是尽快离开为好。门外这海棠,是父皇当年特意为母亲移过来的,已有十几个年头了。”
伏惟君语罢抬眼,果然见唐贵妃变了脸色。
她重生一遭,自然知道这唐贵妃的心结——
尤为嫉妒她圣宠至极的母妃,宁贵妃。
“放肆!”
唐贵妃一双杏目恨不得在伏惟君身上戳几个窟窿出来。
压抑了许久的怒气喷薄而出,她寒霜凝面,一字一顿道。
“本宫身为贵妃执掌后宫,今日便替你父皇好好教教你,什么叫做长幼有序,尊卑有别!”
话音刚落,从唐贵妃身后冲出了两个膀大腰圆神色阴狠的嬷嬷,上来便扯住伏惟君。
“给本宫打!”
比板子更重的梨木杖堂而皇之被请入了内室,唐贵妃仍不忘屏退了不相干的一众婢女。
伏惟君呵笑一声。
“夏历九年,你与李大人密谋杀害赴京上任的礼部尚书,佯装山贼劫财害命不了了之。”
“夏历十二年,天香园被烧了个干净,昔日花魁尘音葬身火海一尸两命。”
“夏历十五年,江南水患,父皇广开国库派遣陆大人赈灾,官银十有八九落入了谁手中,想必我不用多言吧?”
唐贵妃心里一慌,精致秀丽的面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破绽,压低了嗓子怒道。
“公主这是失心疯了,快,快动手!”
伏惟君脸上笑意更深,语速不急不慢,却带着压人的气势。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联络朝臣结党营私,妄图令四皇子取而代之入主东宫,期间书信来往不绝。
今日我毫发无伤也便罢了,若动了我一根手指头,明日你的罪证就会在皇城里广而告之——
我倒要看看,到时你还怎么大言不惭握着金印做你的贵妃娘娘!”
唐贵妃脸色一白,浑身战栗,咬得牙关咯咯作响。
那两个嬷嬷投鼠忌器,手上动作也停了下来。
“还不放手?”
伏惟君黛眉一竖,沉声打破了沉默。
那俩嬷嬷对视一眼,不由自主的放开了钳制。
伏惟君施施然坐在了唐贵妃对面,眼神清亮锐利。看的唐贵妃咬牙,竟有几分心惊。
她是如何查到这些?又是何时查到这些?她还知道多少?
这伏惟君,竟叫她看不透了!
“你想要什么,说出来,我都可以满足你。”
伏惟君慢悠悠道:“言嬷嬷和白芷是你的人,昨日已经发落处死,只是本公主向来不喜欢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染指,娘娘可省得?”
言下之意,便是要剔除安插在冷宫的眼线了。
“……自是如此。”
唐贵妃沉默片刻,方才应道,暗地不着痕迹眄了一眼紫苏。
紫苏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
伏惟君将一切尽收眼底,暗自冷笑——
真当她不知道紫苏那日去做了什么?
总有一日,她要唐贵妃知道,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