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
第1章
在救祝淮安之前,我是打算一路东下直捣皇城的。
但救了他之后,我兜里的银钱只剩几文。
他将随身玉佩给我,顶着那张人畜无害的俊美容颜,说要与我同行。
路上,他主动和我搭话。
“你武功还挺厉害,谁教你的?”
“我师父,她已经死了。”
或是意识到问了什么不好的,祝淮安脸咻的红了,大抵是觉得有些冒犯。
我继续道:“我师父曾说,男人没一个好的,若是她现在还在,肯定不会让我救你。”
“那你为什么救我?”他问。
我看着他,没应答。
六岁时,我被我师父在庙里捡到。
那时的我,已经饿了三天,一张脸凹陷的逼近枯骨。
在这之前,有个书生看我可怜给了我一点碎银,却被乞丐给抢走了。
我的师父是个美人,在我的见过的人里,没有比她容貌还要美的人了。
她有着一身好武功,却终日只愿意待在荒芜的山上,每月会下山入庙礼佛一次,就是那时,我被她救了。
她传我武功,教我识字,待我十八时,她身体大不如前,开始缠绵病榻。
那日,是她礼佛的日子,她起不来,便唤我到床边。
“月儿,你代我去看看。”
我问看什么,佛祖吗?
师父摇了摇头,或是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从枕下拿出一个墨绿色的荷包。
“替我看一眼我的孩子。”
我惊了,我师父有孩子?
那年我才知道,我师父有个于我一般大的孩子。
是个男孩,她未曾告诉我他的名字,只道他眼下有颗泪痣,脖子上带着她当年离开时留下的红绳白玉。
于是,我下了山,进了庙。
替师父远远看了一眼。
我问师父,他知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就在山上。
师父轻轻的摇了摇头。
“他每年这个时节都会来,他父亲知道我在这儿,于是便叫他来,也不过是想让我远远看一眼罢了。”
“既然他知道,为何不把您接回去?”
“他已娶妻,想必现在已经是妻妾成群,孩子也不知有多少了。”
“负心汉!”
我捏紧了拳头,滋生出恨意。
“这世上的男人,大多如此。”
师父咳了两声,温柔的握了握我的手。
道:“月儿,你是我唯一的徒弟,死之前能有你陪着,我也不算孤单。但你不要为我难过,也不要因为我对那个人产生憎恨,最最重要的是,孩子,下山过好自己的日子,别想着报仇了。”
以前,师父说我学武很有天赋,也很会吃苦。
因为在这背后,是我背负的血海深仇。
我以前叫苏月,现在叫仇月。
没别的,因为我要一辈子记得我活着的原因,那就是报仇。
六岁那年,我老家闹了饥荒,我随着爹娘和尚在襁褓的弟弟南下。
我们家算不得富裕,却也不算穷苦。
中途在一个城镇歇脚,住进了一个客栈。
我馋嘴,拿了爹两文钱跑出来买糖葫芦,等我再回去的时候,亲眼看着一个高大雄壮,身着铠甲的男人抓起我尚在襁褓,哇哇大哭的弟弟,从阁楼摔在了地上。
弟弟顿时没了生息,哭声骤断。
我刚要大喊,却被人捂住了嘴。
“那是摄政王的军队,你现在过去就是送命!”
第2章
我不懂什么叫摄政王,也不知道这个人有多大的权力,我只知道,我弟弟死了。
被他摔死了。
那个人说我弟弟是逆党和贵妃的孽种,说我爹娘是逆党和贵妃的人。
我不懂朝政,我爹娘也不懂,他们被绑在一起,堵住了嘴,说不出辩驳的话。
后来,那个人放了一把火,烧了整个客栈。
我被那个捂住我嘴的书生带走了。
离别前,他给了我一点碎银。
他说他要去赶考,离京城的路还很远,给不了我多少钱。
“如今新帝刚刚登基,还只是个幼子。这南国就是摄政王当家,你就当是捡了一条命,离开这里,好好活着吧。”
彼时,我的脑子里是我爹娘被大火吞噬时的痛苦面孔,是我弟弟襁褓里渗出的血。
我不知道这个摄政王是为了什么这样做,我只知道他是个坏人,他杀了我的亲人。
当时的我太小,如果不是师父,我估计早就死了,何谈什么报仇呢。
可我不想她死前还要为我担心,于是我对她撒了谎。
说:“放心吧师父,我一定谨遵教诲。”
我将师父下葬,守了灵,带着所有的东西下了山。
走之前,我去庙里求了签。
下下签。
我看着佛祖的金身,将那签揣进了怀中。
下了山,靠近河边,我老远看见一个人躺在河边,肩膀还渗着血,染红了一小片河流。
我上前查看,一眼便瞧见了他脖子上的红绳白玉,再将人翻过来,露出了那张我当时远远看过的脸。
这下,我是不救也得救。
但我没打算告诉他我救他的原因,毕竟我师父都不愿意和自己儿子团聚,大抵就是不想让他知道的。
我买了两匹马,他跟在我的后面,他有点聒噪,一点也不像世家公子一般稳重。
他爱和我说些笑话,我不笑,因为太冷。
他说我好冷漠,没寻常女子的害羞劲。
后又说:“待我回家,定会好好报答你的。”
“不必了。”
“那怎么行,这可是救命之恩,就是黄金万两都还不清的。”
“你的意思是,你的命很值钱?”
他说:“但凡是人的命,那都是价值连城的。”
我笑了。
他惊讶于我的笑。
毕竟这句话没什么好笑的。
我略带嘲讽道:“这世道,平民百姓的命,不过和蝼蚁一般,随便就被那些权贵踩死了,对了,你也算是权贵了,你和他们一样。”
“……”
之后的路上,我更少说话了。
半月过后,祝淮安的伤已经好多了,去医馆换了药出来后,我给了他一袋银子。
“你自己回去吧,这钱够你路上花了。”
“这钱,哪里来的?”
“你给我的玉佩,当了。”
“什么!”
第一次,他这般紧张。
“那个玉佩不能当!你去哪家当铺当的?”
我指了指斜对面的那家店。
他推开我,跑了过去。
可惜为时已晚,那玉佩已经被人买走。
他询问是谁买走的,当铺老板直言不认识。
似乎不是本城的人。
他脸上露出紧张的神情,倒不像是失去心爱之物的难过,更像是担忧。
“那玉佩,对你很珍贵吗?”
“不是珍贵,是上面有证明我身份的东西,要是被那些想要害我的人拿到,我们就危险了。”
“……”
我没说对不起,我不觉得自己有错。
他当初给我时,也没把话说清楚。
何况一路上为了给他治病几乎花光了我所有的盘缠,我只能当了那玉佩。
“放心,若是因为我又让你被人追杀,我一定不会让你死。”
他愣了一下,看我的眼神很奇怪。
最后他叹了口气,说:“罢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第3章
就和祝淮安担忧的一样,等我们离开那个城镇时,很快就遇见了山匪。
我见过不少山匪,面前的这十几人明显是洋装的。
毕竟,谁家山匪会干净的和小白脸一样,手里还拿着明显是费力打造的好剑。
我架着马挡在祝淮安的前面。
冷言道:“若是你们现在让开,我便不杀你们。”
领头的人嗤笑,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冲了上来。
但他们没对我,注意力都在我身后的祝淮安上。
大概是看我是女子,觉得我无用。
确实,在下山之前,我只杀过一个人。
那是我十四岁时下山,师父让我去买些过年的年货,下山的路有些偏僻,当时天色已晚,黑夜里,一位妙龄女子在山间叫喊,后面跟着一个醉酒的男人。
那女子看见我时,仿佛看见了救命稻草。
可靠近了,发现我是女子,脸上又是绝望。
那醉汉长得很是可怖 ,隔着老远我便嗅到了那浓重的酒气。
那醉汉离我不过三尺,我便使出飞刀,一刀扎在了他的喉口。
紧接着是少女快要冲破天际的喊叫。
后来我径直离开,也不记得那少女是何模样了。
此刻,那十几个人也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我的剑第一次沾了人血。
“走吧。”
我冷声,没有回头,不想看见祝淮安此刻或许是惊恐或害怕的脸。
突然,背后的人说话了。
“你真厉害。”
他竟然夸我了。
我这才回头,只见他的脸上是带着浅浅的笑意,那种奇怪的眼神又出现了。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最后也只有一句:“走吧,待你回了家,便无事了。”
越是靠近皇城,便越是繁华。
临近元宵,街上的客栈几乎都客满了,最后我们只能选了一个价格偏高的客栈,偏偏还只有一间小房。
祝淮安又不小心把伤口扯崩了,流了好些血。
我正要把他带到医馆,他却突然拉住我。
“一点点而已,你帮我缝上就好了。”
我说:“我只通一点点医术,还是给你找个大夫吧。”
“我们身上钱不多了,能省则省。”
他说的不无道理。
“你不怕痛的话,也行。”
他笑嘻嘻的说不怕,随后直接在我面前脱了上衣。
他藏在衣服里面的身体倒是健壮,不像是整日只知喝酒吃肉的富贵子弟,倒像是个常年练武的粗人。
甚至是腹部,锁骨处,还有几处不深不浅尚未全好的伤。
“小时候顽皮留下的。”他说。
“我又没问。”
“所以你为何不问?”
“因为不想知道,也和我无关。”
“那到底什么才和你有关呢?”
报仇,我只在乎这个。
但他不必知道。
我戳了一下他的伤口,把他疼的直叫唤,总算是把他的问题敷衍过去。
这晚,他睡在床上,我打了地铺。
但这位公子似乎对这间小房不太满意,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连着我也没怎么睡熟。
半夜,他突然出声。
“你睡了没?”
我嗯了一声。
接着他又道:“我可以叫你…月儿吗?”
我皱了皱眉:“随你。”
他又连着叫了好几声,实在是聒噪。
我只能找个话题打断他。
“你知道是何人要杀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