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天威难测
郑诗蕴便对王太后道:“斗胆敢请太后伸舌一观。”
王太后勉强伸出舌|头,郑诗蕴看了看,又问:“太后饭后可有噯气,反酸现象。”
王太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红袖连忙代答:“有的。”
郑诗蕴听了,便胸有成竹地向刘彻禀道:“启禀陛下,太后的脉象弱,脾虚,舌|头有齿痕印,饭后打嗝,打嗝时伴有胃嘈杂现象,此乃湿寒过重引起的气滞血瘀所致,以致于太后肚子鼓得像皮球一样,浑身无力,经常头晕。”
“嗯——”刘彻听了,面色一沉,并无多大反应。
郑诗蕴偷偷望去,不免被这脸色吓到。原本刘彻就极具庄严相,这下瞳孔微敛,更显得天威难测了。她心里不禁打起鼓来,是哪里说错了么?
“嗬嗬——”一道阴恻恻的冷笑传来。
郑诗蕴扭头看去,正是那名医官。
这医官,其实正是方才被刘彻训叱的太医院之首太医令崔府志。
此刻,他冷笑着问道:“那么,敢问这位民间的女扁鹊,此症如何解呢?”
郑诗蕴立刻道:“不难。既是胃胀,可以用党参三十克,升麻十五克,白术十克,鲜山药、山楂各一百克。前三味纳入纱布袋中,扎紧袋口,放入砂锅中加水煎煮,去药袋取汁,再将鲜山药和山楂捣碎,加入药汁中调成糊状,连服数日,每日两次,即可益气养胃,消胀通气。”
“至于饮食,少食多餐。可将升麻、白术、石榴皮填于独肚之中,放入大砂锅中煮熟烂透,取出肚内药味,晒干研末,以米汤送服,猪肚切细丝,佐餐食之。”
“哼,”崔府志闻言立即冷笑,“不瞒这位民间的女扁鹊,在你大驾光临之前,此法本官也用过,怎么就不见其效?若是有效,又何需再从民间请调?”
“啊——”郑诗蕴愕然,难道诊断有误?
刘彻亦轻扬嘴角冷笑:“若是你就这等水平,实在辜负‘女扁鹊’之称,不过是欺世盗世之徒。朕将诏告天下,褫夺此称号,并问你欺君之罪。”
郑诗蕴脸色瞬间惨白,立刻跪下请罪:“陛下请饶命,陛下,民女,民女……”
在这当下,她的脑子已然转了好几圈,从小爱撒谎,爱推脱罪责的毛病这时侯反倒帮了大忙。
郑诗蕴明知这时侯若是承认就这水平,以欺君之罪论处,肯定死路一条,说不定死得还会很凄惨,故而说什么都不能承认。
紧急关头,她骤然想起义妁这根救命稻草,以及临分别之际义妁所言,赶紧死咬牙关道:“民女,民女还未说完……”
“那就说!”刘彻怫然而怒。
郑诗蕴战战兢兢禀道:“太后肚胀如箩,腹痛难忍,当然并非一般的病症。方才所说之法,不过是先给肠胃通气,使其顺畅,此乃……此乃第一疗程,待这些做完之后,再做第二个疗程,方才能痊愈。”
“哦?”刘彻狐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郑诗蕴,冷冷笑道,“好。朕且信你一回,若是你医不好太后,朕就治你死罪!”
其色之厉,其言之重,其声之震,都吓得郑诗蕴跌坐于地。
天威难测!郑诗蕴总算跌回现实。她方才还在对刘彻偷抛媚眼,却没想到天子根本不为美色所动,转眼之间,说处死就处死。
“哼,原来是一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草头包啊,咯咯咯,陛下息怒,陛下息怒。”皇后一边娇笑着,一边伸出纤纤玉手抚着刘彻的心口,欲使其顺气。
此时,郑诗蕴才得以抬眸偷瞄了一眼陈阿娇,眼睛一亮,蓦然有了一丝惊|艳之感。她心里不禁嗟叹,怪不得还在幼时,刘彻就誓言要“金屋藏娇”,果然生得国色天香。
陈阿娇五官精致至极,只是眉心拔扈,眼波流动之中又迸射着一缕目空一切的睥睨之色,令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角色。
刁蛮与泼辣,已经深入骨髓,无需撒泼,已然溢于言行举止之中。
郑诗蕴的脸颊与耳根热辣辣的,忍受着皇后的奚落,暗暗咬牙。
她发誓总有一天,她一定要取而代之伴于君侧。
皇帝不耐烦地拨掉了皇后的手,冷眼俯睨着郑诗蕴:“你叫什么名字?”
郑诗蕴低头回道:“民女叫‘义妁’。”
“义妁?”刘彻沉吟道,“这名字倒是少见。起来吧,快去熬煮汤药给太后奉上,崔太医,你也下去吧,就让义妁在太医院安置,给她安排个住所吧。”
“是,陛下。”郑诗蕴与崔府志双双领命退下。
刘彻实在听不得王太后的呻唤,只得温言安慰几句,随即就告退了,临走,给了卫骁一个眼神。
卫骁立即紧随而出。
到得外面,刘彻对卫骁言道:“你们刚离开河东郡,那儿就发生水患,由此瘟疫爆发,比水患更甚。闻听名医郑无空与其侄女在疫区施展神奇医术,及时救治了许多瘟疫患者,阻止了瘟疫的蔓延。倘若你找的这个女扁鹊救治不了太后,你就再往河东郡一趟,请郑无空及其侄女入宫吧。”
“是,陛下。”卫骁躬身抱拳领命,然而脑海里,却突然出现了一双清亮水灵的眼睛,一张倾城绝色的小脸。
所谓郑无空的侄女,一定就是那个姑娘无疑。
她的医术也很高明么?
“义妁,你要做什么?不是让你去给太后熬药吗?”刘彻突然对着卫骁的背后厉声喝叱。
卫骁迅速转过身来,看见郑诗蕴果然又返回,手里依旧拎着药箱。
郑诗蕴慌忙跪下,嘴角委屈地抽动,显得可怜兮兮:“陛下恕罪,并非民女抗旨,只是崔太医令民女来替太后施针止疼,熬药之事,他会亲自督办,交由太医院太医熬制即可。民女只得返回。”
“嗯,”刘彻微微颌首,“到底是崔太医想得周全,你去吧。”
“是。”郑诗蕴连忙起身进殿。
其实对于施针止疼之事,她还是有些把握的,这种小伎俩以前义妁教过她。剧痛之时,若实在无可解之法,针灸之时可加入元胡止疼,再拿出一包义妁所配的止疼药,倒在水里,让红袖泡来,给王太后服下。
果然,在施了针,用了药之后,太后的呻|吟声慢慢小了,渐渐平息,陷入了睡眠之中。
“诶,总算能睡个好觉了。”红袖不由得感慨,心疼地替太后掖被子,轻轻放下绡帐。
郑诗蕴又紧张又劳累,额头上已经沁出细密的汗珠。
暮色四合,宫人已入殿掌灯。
郑诗蕴不敢多加逗留,她必须尽快去做一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