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别人不知道,我知道
柳伊诺循声看过去,是府中多年的府医。她轻轻放下了父亲,起身略微点头致意。
几个下人连忙将老爷小心抬至内室床榻上,管家阿伯又遣散了其余闲杂人等。
“姐姐你回来啦,府里怎的也没人通知一声。还好姐姐你回来的及时,不然现在爹爹这样子,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一道轻柔的声音传来,从府医的身后袅袅走出一个执着流萤团扇的女子,纤骨柔弱,此刻泫然若泣的样子,实在惹人爱怜。
柳无艳!
整整五年未见,柳依诺还是第一眼便认出了人,这人如上一世一般,端的是出水芙蓉,清冷若素的姿态。
“方才我到府门前,曾听得底下人议论,爹爹是又发了病,想来今日不是头一次,妹妹岂会没有准备。”出手暂时止住了爹爹体内醉消无,知晓爹爹无碍的柳依诺不急不缓道。
柳无艳似是不曾想到柳依诺如此心细,此刻面色一怔,半晌说不出话来。
“你妹妹哪会有什么准备,每回都是急匆匆的赶来,干守着府医诊治老爷,哪儿及得上大小姐,为了祈福报一走就是五年。”
人未至,声先达。
柳依诺瞧着那奴仆簇拥,头上插满珠翠的李氏缓缓走近,含笑瞧了她一眼,便将目光移至府医身上,神情担忧问道:“如何?老爷此番可还安好?”
美人蹙眉,教人不由得安抚。
然而,府医淡淡看了李氏一眼,收回手中银针,将目光转至柳依诺身上,“大小姐可是比我先到此处?”
柳依诺点头,百解丹虽被她已内力催化,但如此短时间内也无可能踪迹全无,只要习医之人,或多或少都能察觉些许,更何况是府医这等精习医术几十年的大夫。
被冷落在旁的李氏蹙眉,脸上笑意渐敛,冷声质问道:“府医你问这些个做甚,如今当务之急是老爷的身体,可不是大小姐何时到的此处!”
语气,话语,皆是强势至极。
“方才您说,二小姐每回来这儿只能干巴巴的瞧着,其实您与二小姐无异,若无旁事,还请您与二小姐回避,免得打扰老夫看诊。”府医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
“放肆!”
“张庸!”
两道女声几乎同时响起,然则张府医全然不理,只自顾自的施展手中银针。
自然是不怕的,张庸是相府里头的老人儿了,打从她记事起时,张庸便在府里说一不二,就连爹爹,如今在朝堂之上的百官之首都要看他脸色。
“张府医既然开口,还请李姨娘和庶妹出去吧,免得打扰张府医诊治。”柳依诺神情淡淡,李氏和柳无艳却俱是咬牙切齿。
缘由无他,上一世已然坐上主母之位的李氏,如今还是小小的姨娘,一介妾室,说好听的叫半个主子,说难听的,不过就是相府里一个身份高点的奴婢。
“姐姐,我实在担心爹爹,你就让我留在这儿瞧着可好?”柳无艳开口,依旧是那副教人怜惜的柔弱模样。
可这次不待柳依诺开口,一道虚弱声音已然先至,“出去。”
柳伊诺闻声回头,恰好对上柳司明睁开的双眼,那双眼睛……满是血丝,看得出主人遭受了多大的痛苦。
鼻头微酸,柳依诺红着眼眶,心下愧疚不已,爹爹居然这个时候就已经身染醉消无了,可前世的自己那时却丝毫未曾察觉,只顾着同爹爹闹脾气。
“老爷……”见柳司明苏醒,李氏柔柔开口道。
“噗!啧啧,没成想现如今连畜牲都会审时度势了,见人醒了,便从老虎变了猫呢。”张庸嗤笑羞辱。
“你!”
“够了,下去!”柳司明又道了一句,这次开口已是带着几分威势的,李氏脸色一变,颇为委屈的看了柳司明一眼,便带着柳无艳离开。
“我儿何时回来的?可用过膳食了?”待李氏与柳无艳离开,柳司明便褪了威严模样,满脸慈爱问道。
柳依诺未语,走近柳司明,认真问道:“爹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了?”
“老毛病了,三五不时便要发作一回,不妨事的。”柳司明面色不变,嘴角依旧含笑道。
老毛病?醉消无这种老毛病只怕世上没几个受得了吧?柳依诺抿了抿唇,直直看向柳司明。
“你这样看我做什么?难不成还不信你爹爹说的话?”柳司明脸上怒意纵横,张庸却是甩了甩手,懒懒道:“得了吧,你这闺女儿厉害的紧,瞒不过她的。方才我来的时候,给你把脉,你猜怎么着,你那毒居然已经被抑住了,虽然只是暂时的,但你那中的那毒,毒性之霸道前所未见,能到这般程度着实不易。”
“是醉消无。”简练的在张庸话语后添了两字,原先淡定的张庸却立时坐直身子,惊异不已,“醉消无?江湖上那个传说阎罗召命的醉消无?”
柳依诺沉默点头,柳司明缓缓笑开,眸中满是得意,“好!不愧是我的女儿,不过短短五载春秋,竟然已经超了旁人苦修几十年。”
“哼,你这丫头跟着安颐修习,自然与旁人比不得。”张庸忿忿不平。
“张府医是如何得知?”柳依诺诧异,当年虽然安颐求医的事情闹的人尽皆知,可无人知晓是相府嫡女被安颐收了做徒,此事她也只禀明了爹爹,当年爹爹更是与她达成一致,低调行事不可能会将此事轻易说出。
张庸漫不经心,“当年安颐求医据说是个小丫头得了青眼,再加上你一去就是五年,你爹爹多宝贝你,肯让你一去五年,定是要事,此事也就不难猜了。”
柳依诺了然,不由将目光放回柳司明身上,却见柳司明眼帘半开,似睡非睡,见柳依诺看来,连忙掀起眼帘,重又露出笑颜。
“爹爹,我女儿舟车劳顿,回院子休息,您也休息休息吧。”颤抖着声音将话说完,柳依诺退出屋子,却并未回院子,而是站在屋外等候。
明明昨个儿才下了雨下来,今个儿的天依旧沉闷,一如柳依诺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