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第7章 他说，药
周颢城又做起了那个熟悉的梦。
梦里，是刺目的车灯突然从马路斜对面闪起，晃得他眯起眼睛，随后卡车狠狠地撞向了驾驶座。
即使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他扑过去猛打方向盘，却还是太迟了。
巨大的冲击力向他席卷而来，安全气囊一瞬间弹了出来，恍惚间他能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以及珊珊的尖叫。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再无法改变。
他在梦里嘶吼着珊珊的名字，肺部却仿佛要炸裂开来。
周颢城挣扎着醒了过来，瘫靠在床头喘着粗气，睡衣已经被冷汗打湿了。他失神地念着她的名字，珊珊，珊珊，一声又一声。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咬字也越来越慢，到最后只剩下杂乱的呼吸音。
他的小姑娘，人生就这样被定格在了那一年。而他，在心如死灰的情况下，缠绵病榻整整一年的时间，这才逐渐恢复了过来。
若不是家里不惜一切想要挽留他的生命，从医护到仪器再到药品，什么都是选用最好的，他根本不可能被救回来。
只是，他也只剩下个空壳了。他的魂，早就随着珊珊一起去了。
只剩下他，日复一日，行尸走肉般地活着。
他仿佛成了一个留存回忆的容器，保留着他们相爱的记忆，替她活着。
活着。对，替她活着！
她那么开朗乐观的一个人，定然是想要他活着的啊！
周颢城猛然清醒过来，可身子已经因为胸闷憋气而不听使唤了。黑暗中很难视物，他抖着手想要去够床头的药瓶，却错手将杯子碰倒。
哗啦一声脆响，他的心脏也紧随着骤然一缩，便彻底失了力气，软倒下去。
听到周颢城房里传来的响动，何棠多少有些不放心，迷迷糊糊地就摸黑下了床。她对房子的格局全然不熟悉，慌乱中被磕了好几下，这才凭着记忆找到周颢城的房间。
她试探地问他：“周先生，你还好吗？”
回应她的，只有一声接着一声的粗喘，很缓慢，在黑暗里听来犹为骇人。
何棠意识到情况不对，手掌在墙面上胡乱地拍打着，终于找到了开关。
卧室的灯骤然亮起，何棠连忙抬手挡在眼前，努力睁开眼睛去看房内的情况。只消一眼，便吓得她魂都要散了。
周颢城大半个身子都探在床外，一只手臂伸直平放在床头柜上，勉强支撑着让他不至于掉下床去，可整个上身还是随着他的每一次艰难喘息，缓缓呈现着下滑的趋势。
而床下，是一地的碎玻璃和水渍。
何棠连忙冲过去，单脚着地，另一条腿跪在床上借力，将他往里拖。
他真的很瘦，身上的骨头都有些硌人，但毕竟身高和骨架摆在那里，何棠使了吃奶的劲，这才将他挪了挪。
“周颢城，你怎么样啊！”看他连气息都难以为继，何棠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