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搜查
林执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似的,磕磕绊绊开口道:“你你你!你说谁丑丫头?”
原来她最在意的是这个!
可那半死不活的男人似乎并不想理会她,而是将手中的剑当做拐杖想要站起来。林执见状,也没空深想,连忙阻拦道:“你别乱动!”
然而林执还是慢了一步,男人已经艰难地站了起来,原地晃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撑住向前倾去,亏得林执反应快将其扶稳,才没有摔下去。
又晕了。
……还挺沉。
林执咬了咬牙,回头吼道:“雪狼是新鲜,但也不用看那么久吧?快滚来帮忙!”
贾路哭笑不得,他刚说出去的话转眼就被还了回来。
不是他贪新鲜,实在是有几只狼太不长眼,见头狼死了竟急着出头,感情这畜生还懂得“有能者居之”的道理。
贾路没他家少主那么大能耐,好容易将几只雪狼处理掉,连忙跑了过去。
“少主,属下带了些上次大姑爷送来的伤药。”贾路从怀中摸出几只药瓶递了过去。
林执的长姐嫁入药王谷做谷主夫人已有十年的光景,林执小的时候也去过药王谷,对药物多少也算是熟悉,接过药看了几眼,就分清了几种药的用途。
止血的药粉不要钱似的往那男人身上的伤口洒,贾路在旁看得心都在滴血——那可是药王谷的东西啊……
不过贾路并没有出声阻拦,这个男子伤得的确是重,身上不止被狼咬过,还有不少刀剑伤。估计是被追杀误闯进狼谷,才会被闻见血腥气的狼群包围。
林执又翻出一粒内服的药塞进那伤员的嘴里,也不担心他不往下咽——这药她吃过,预防伤口化脓感染的,入口即化,苦得人三天吃不下饭。
昏迷中的人无意识的皱起了眉。
林执招手冲贾路道:“背上,我们先回山庄。”
虽说从狼谷出去最近的路,是往他们此行的目的地无光镇去,可从这条路出去,等着他们的就是荒郊野地,两个全须全尾的习武之人徒步还要走上两天,途中这半死不活的人肯定死得透透的。反倒是原路折回,出了狼谷就有个小镇,租辆马车半日就能返回山庄,路上还能在马车上给这个人处理一下伤口。
想通此节,贾路也就顾不上什么“老庄主的吩咐”了。
又是一阵闷头赶路,回返时远没有来时那般轻松悠闲,两人却行得飞快。一路上谁也没有说话,直到折回狼谷的入口处时,林执才吩咐贾路到镇上买辆马车再回来接她。
贾路先前想到的,林执自然也想到了,都决定了要救人,怎么也不能引人注目让他的仇家寻上门吧?
贾路很快就驾这辆马车折了回来,那马车样式极为铺张,离老远都能看见上面挂的流苏和彩绸,花里胡哨得活像哪家地主婆出游一般,看得人眼睛疼。
而贾路这么会儿功夫不知从哪弄来一身粗麻布衣衫,看起来更像一个杂役车夫了。
似是看出自家少主脸色不好,贾路忙道:“少主,镇上有些乱,一伙不知来历的人正在大肆搜寻,不知道是不是在找这位……”他卡了一下,似在纠结如何称呼这位伤者,继而选择跳过继续道:“保险起见,属下已将里头座位调整过,板子下面是空的,可以藏人。您就扮成个出城走亲戚的地主婆,大抵是能混过去的。”
林地主婆:“……”
贾路也觉得这事儿不怎么光彩,连忙干笑着找补道:“属下知道这牺牲多少有点大,但人命关天啊……哦对了!属下把用得到的衣服首饰胭脂水粉什么的都买齐了,就在马车里,您快些换好了我们就出发。”
林地主婆将伤者丢给贾路,烦躁地扔下句“在外头等着”,便一脸赴死般决绝地上了马车。
马车内很宽敞,其中一块座位板被拆了下来,里面藏个人的确是没问题。一旁摆着一个好大的包裹,打开就被里面花花绿绿的衣物晃瞎了眼,将那花里胡哨的绸缎衣裳抖开一看,林执彻底不想活了。
想不到她生平第一次穿回女装,是在这种情况,更想不到第一次穿回女装,就穿了身这么个玩意儿。
正当她悲愤地把自己往衣裳里塞的时候,余光瞥见包裹里似乎还有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是一个造型异常夸张的发髻套——有些女子天生头发稀少,上了年纪就几乎是个半秃,发髻都梳不上,有人利用了这一点,做出这么个玩意儿,只要精细点包在头上,也能像真的似的。
林执发丝乌黑浓密,自然用不上这玩意儿,可贾路十分贴心地觉得,他家少主应该不会梳发髻,所以顺手买了。
林执的确不会梳发髻,可她更佩服的是,贾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准备得这么周全。
好容易才将头套戴好,又将贾路胡乱买回来的发簪发钗插了满头,抄起胭脂在脸上抹了两下——可能不太均匀,反正算是完成了这次变装,掀开车门向外看去。
贾路刚喝了口酒驱寒,听到动静转头看向这边,继而毫无礼数地喷了。
林执:“……”果然比起扮地主婆,她还是更喜欢扮男人。
贾路抬手在嘴上一抹,忍着笑道:“别说,少主您扮起女人来,还真有那么点儿意思。”
废话!让你扮男人你也能扮得很像,因为你本来就是男人!
林执不想争辩,有气无力地招手让贾路将人抬上了车,塞进座位板底下,又将整盒香粉都洒在马车里,劣质香粉略有些刺鼻的香味很好地掩盖了血腥气。
主仆二人再次上路。
宝塔镇近日受狼谷暴雪的影响,冷得厉害。街上小摊小贩少了不少,却比以往还要热闹——几批身着粗麻布衣裳却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的人正拿着画像搜查。
画像上那人丰神俊朗气度不凡,根本不像是会出现在这种小镇上的人。那些人找了许久毫无进展,突然就见到街道上迎头驶来一辆样式花哨得几乎有些诡异的马车。
虽然不觉得这么显眼的一辆马车中会有什么,搜查的人还是将其拦了下来。
车夫从马车跳下来,点头哈腰道:“这位兄弟可是寻人?这车上只有我家夫人,应该不是你们要找的人吧?”
那人被这一声“兄弟”叫得满脸不悦,又受不了车夫过分热络似的后退了半步,这才将画像展开冷声问道:“可见到过这个人?”
车夫连连摇头:“没见过……长得还挺英俊的哈?这是什么人啊?”
“不该你知道的别瞎打听!”那人彻底不耐烦了。“下车,检查!”
车夫急了:“兄弟,我都说了这是我家夫人的马车,您几个又不是官兵又不是衙役的,凭什么……”
车夫话说道一半便收了声,齐刷刷的一声利刃出鞘的响动,那群人全都亮了刃。
“咣当!”
马车门被人从里面砸开,一个满面怒容的……妇人,从马车中探出了头。
这位妇人的形象实在是有些一言难尽,头上挂着的明显是发髻套,上面插满了珠翠金钗,恨不得将家底儿都装在脑袋上;两边眉毛涂得乌漆嘛黑,弯弯曲曲,惨不忍睹;双颊红润得活像猴屁股,唇上的口脂颜色鲜亮,可被她涂成了刚吃完死孩子的模样……
……
……
四下一片安静,就连车夫本人都再次被这副形容惊得说不出话。
这对神奇的组合自然就是林执与贾路。
林执看着众人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忍下了捂脸逃走的冲动,继续把戏做足。
只见她下了马车,一|挺肚子——那肚子里刚被塞了一团衣物,活像她长姐有孕八个月时的模样。
林执一挽袖子,一手扶腰一手指着众人,泼妇骂街似的尖声骂道:“干什么干什么干什么?你们一大群臭男人,想对老娘做什么?”
……
贾路忍笑忍出了内伤,被自家“夫人”不动声色地横了一眼,这才彻底绷成了一个人型木棍,眼观鼻鼻观口,显然是不敢再一睹地主婆的尊容了。
林执一下车,车内的情形便一目了然了,的确无甚可疑。
对方领头的人似乎犹豫了一下。林执见状,挺着肚子大步上前,手指都快戳到那人鼻子上去了,宽袖在风中微微飘动,周遭立时弥漫开一股劣质香粉的味道。
林执继续骂:“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拦老娘的路?老娘肚子里可怀着孩子呢!冻着了你赔得起吗你!”
那人似是再也受不了了,连连退了几步,揖手道:“夫人似是急着赶路,在下就不多做叨扰了,请。”
他说着,领着手下让出了一条路。
林执满脸不屑地哼了一声,趾高气扬地重新上了马车,还不忘照着她长姐的模样学出了几分笨拙的姿态,总算是糊弄了过去重新上路。
直到出城上了人烟稀少的山路,贾路才重又出声道:“少主,那些人不简单。”
“还用你说!”林执没好气儿地回了句嘴。她刚踩着那块活动的座位板将衣服换了回去,看着脚下那一团很是伤眼的衣物,恨不得即刻拿出去烧了。
林执有些吃力地将那伤者抬了出来放到座位上靠着,见他这么会儿并没有在座位底下被闷死,呼吸反而还平稳了不少,似乎林执刚才胡乱用的药起了作用。林执缓了口气,继续道:“跑江湖的人多少都带点江湖气,那些人没那气质。”
而且江湖中的大小势力,没有谁比月隐庄了解的更多。
林执又问道:“那些人手中的画像你可看清了?”
贾路道:“看清了,瞧着轮廓,的确有点像我们捡回来的这个。”
林执不说话了,看向那伤者的目光带了丝好奇——这人究竟什么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