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只手乾坤》第6章 闭月佳人（下）
隔日清晨，貂蝉告过大司徒王允，只携贴身侍女翠蒂和下人老纪，套车往洛阳城外二十里的白马寺而来。
山门巍峨，风韵古朴，气势宏大。貂蝉三人缓缓步入白马寺，耳畔中传来了阵阵僧侣诵经礼佛和钟鼓楼金钟撞击之声，令人心旷神怡。
恰逢今日是白马寺主持高僧妙渡禅师讲法的日子，香客信徒熙熙攘攘，十分的热闹。
来到许愿井旁，貂蝉双手合十，面带虔诚、默默叨念祈祷了一番后，接过翠蒂递来的一把铜钱，一扬手扔入井中。
哪知道由于后面香客拥挤，铜钱扬出手时，有一枚却失了准头，不偏不倚，正砸在了井旁一男子头上。
惶恐之下，不及多想，貂蝉赶忙施礼赔罪。 但见那男子正陪母亲许愿井祈福，谁知被天降铜钱砸了个正着，方欲发作，看了眼掷钱之女，一双圆睁的虎目顿时便温柔了下来。
只见面前这个方当韶龄的女子，端的是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姿色绝俗，那黑白分明的双眸犹似一泓秋水，顾盼之际，流转生辉，摄魂夺魄，令人一眼看过、魂牵梦萦。
又见她此时娥眉微蹙着，凝脂般的桃腮上扫出浅浅的忧虑，翩翩万福下，朱唇轻启、气若幽兰，娇羞婉转之际，说不尽的温柔娇美，让人心生怜爱。
貂蝉礼过，也抬眼望了望那男子，见此人身高九尺，蜂腰虎体，面似傅粉,唇若抹朱，剑眉星目，鼻直口方，生得器宇轩昂，威风凛凛。
“嗯哼！”翠蒂顽皮的清了清嗓子，这边呆若木雕的两个人才缓过神来。
貂蝉微红着脸，连忙拖着翠蒂逃开，回首偷瞥，那男子却依旧楞在原地，被身边一老妇人拉了几拉袍袖仍不觉，眼睛直直的望过来。
“让开、让开！”一阵叱骂声传来，人们纷纷吓得闪退两旁，却把身前的下人老纪挤倒在了地上。
老纪低声咒骂了一句“不长眼”，脸上早挨了重重的一鞭子，十几个恶奴拦住了貂蝉三人去路。
只见一个大腹便便，油头滑脑的家伙凑到了貂蝉面前，这老家伙三角眼，鹰钩鼻，尖下巴，眼露凶光，一看就不是善类。
“哪家的小妞如此标致，快快，过来，陪爷玩一玩，伺候爷舒服了，爷赏你个大宅子住……”那家伙淫笑着走上近前，探手就奔貂蝉的脸蛋而来。
周围的恶奴们也浪笑不止，“快让蹇图蹇老爷亲一个！”，“小妞这就脸红不好意思了啊，等上了老爷的床就该放浪起来了，哈哈哈！”轻狂淫语不绝于耳。
转瞬，那家伙鼻息间呼出的腐臭之气已喷在了貂蝉粉面上，端的令人作呕，貂蝉花容一变，大惊失色。 正这当口，一道人影霹雳般的闪入眼帘。
电光火石间，十几个恶奴都栽倒在了地上，再一看，腿折的、臂断的、满口牙齿掉落的，俱都哭爹喊妈、哀嚎不止。 一伟岸背影正立在那恶奴口中的蹇老爷面前，左手揪着他的袍领，右手握着一刃寒光四射的牛耳尖刀，只见那人手起刀落，一刀斩去恶人左耳，复一刀又去了其右耳，暴喝一声“滚！！！”，一脚飞起，正中胸腹，将恶人踢出了足有三丈多远。
恶奴们吓得颤栗不已，几个伤轻些的，背的背、抱的抱，救起老爷和伤重的，如丧家之犬般的，连滚带爬的急急逃去，直逃出了有两箭之地了，方才回头叫嚷“大胆刁民，竟敢打伤我家老爷，真是吃了豹子胆，可知我家老爷是当朝黄门蹇硕蹇大人亲叔叔，你你你报上名来，准备洗干净脖子挨刀吧。”
喊得起劲，这伙恶奴脚下可没有闲着，没有片刻一时的停留，脚底抹油般的狼奔豕突。
但见那壮士回身面向貂蝉，微笑着点了点头，又手点群恶，朗声道“大丈夫顶天立地，何俱你等腌臜不堪的狗东西。我乃五原郡九原县吕布吕奉先，当着美人面，今日我不杀尔等，想报仇，随时可来领死！”
一番话说的豪气干云、霸气侧漏，也深深的打动了貂蝉那懵懂的少女情怀，貂蝉暗暗思付“我自幼孤苦，漂泊无依，经年间，虽有众多公子王孙看我容貌，盼为秦晋之好，可碌碌闲汉，即使如过江之鲤，又怎比的是眼前英雄分毫呢！”念想到此，桃腮越发的红了。
走到近前，貂蝉深深一揖，那吕布吕奉先忙不迭搀起，两汪秋水正对了两团熊熊的火焰。冥冥中，貂蝉那纤细如丝的内心感觉到，这一生注定要和这个男人发生些什么事情了……
话说马元义、徐晃前日和貂蝉约定白马寺相见，未及辰时，二人便早早就已经来到了寺中，结果左等不来，右等不见，心里火急火燎，担忧出现差池变故。
忽然闻听得外面人声纷乱，似乎还夹杂着叱骂和哭泣之声，二人急急出了大雄宝殿，来到了院中，把事情前前后后看了个清楚，见到貂蝉近乎受辱，徐晃气冲牛斗，刚要上前，眼见一神人天降，转瞬就打倒了众恶奴，又割双耳重伤了首恶，身法之快，武艺之高，令徐晃倒吸了一口凉气，心中暗暗钦佩。
远远在人群之中看到了马元义、徐晃，貂蝉点头示意二人入殿等候，之后辞别了依依不舍的吕奉先，带着翠蒂入大雄宝殿进香，支会下人老纪在殿外等候。
焚香后，貂蝉跪倒在蒲团上，静气凝神，摒除杂念，边双手合手在心中默念着“佛祖慈悲，指点迷津”，边虔诚地向佛祖拜了三拜。
摇着签筒，拼力压抑心底涟漪的貂蝉愈发的心绪纷乱，那英武绝伦的吕布吕奉先仿佛镌刻在了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吧嗒”，一支竹签掉在了地上，貂蝉俯身拾起，一望之下，心里小鹿乱撞，如凝脂般的粉颊忽地潮红了起来。
但见竹签上书“五七签，上上。凤凰于飞，和鸣锵锵”。 精通文墨的貂蝉当然知晓内里深意，“凤凰于飞，出自《诗经·大雅·卷阿》里的那句凤凰于飞，翙翙其羽。签语为凤凰相偕而飞，瑟琴和鸣，暗喻机缘巧合，男女相逢，共结良缘，白首偕老”。
貂蝉既惊且喜，强压激动，对着翠蒂言道“佛家清修最忌吵杂，你不用陪我了，去殿外候着吧，我去禅房求主持妙渡禅师帮我解签。”
翠蒂答应一声出了殿门，貂蝉小心的揣好竹签，轻移莲步，袅袅婷婷，奔后殿而来。
那边马元义、徐晃二人早已准备好马匹和軿车，看见貂蝉至，立即掀开帷幕，搀扶貂蝉上车，走寺庙后门，一路加鞭，出了洛阳城。
出了城门，马、徐二人松了一口气，却见那貂蝉还时不时的掀开车帷，向后张望，眸子里似有不舍……
几日来，巨鹿郡下曲阳县中，蔡文姬一直心事重重，之前苏维派出去接义姐貂蝉的人已经走了月余，如今音讯全无，担心义姐安危，文姬茶饭不思、日渐消瘦，看见如此，苏维也心焦不已，每日都派出哨骑出官道打探。
这一日，苏维忽闻报马元义、徐晃二人引貂蝉軿车已至城外，大喜，通知文姬，二人急切上马出迎。
貂蝉下车，抬眼便望见蔡文姬，文姬也一眼看到了义姐，二人紧走几步，十指相扣，拥在一起，不及多言，抵头痛哭。
良久，二女稍止悲声，文姬向貂蝉引荐了苏维，貂蝉方欲见礼，被苏维双手搀住，嘘寒问暖一番，令貂蝉倍感亲切。
众人到府，稳坐已定，苏维当即令下人大摆筵席，为貂蝉接风洗尘，席间倾听三人分别讲述来往经过，苏维不住啧啧感叹，对马、徐二人大加赞许。
当听到貂蝉讲述到洛阳白马寺逢遇恶人之事，幸遇一英雄壮士雷霆出手搭救时，但见貂蝉眼波流转、欲语还休，苏维也不禁好奇，追问英雄名讳，貂蝉早羞红了粉面，支支吾吾，言语也不利落了起来。
徐晃为人豪爽忠直，看貂蝉如此，便接过话头，声如洪钟，朗声道“那英雄壮士身手属实了得，天神一般，转瞬之际就打倒十几个恶奴才，闻听见此人自称为五原郡九原县吕布吕奉先，其还怒责群恶如不看美人面，必杀尔等！”
闻言，哈哈哈，席间传来一片笑声，心思玲珑的文姬也捂嘴呵呵笑道“想不到，义姐危难之时还有如此偶遇，这大英雄看样子看到美人也会气短了吧？！呵呵呵……”
再看貂蝉不但面颊，连玉颈都潮红了，不顾斯文礼仪，故作气极，轮动粉拳，嬉笑追打着文姬下堂而去，却不想一物从怀中掉在了地上。
苏维俯身拾起，视之，乃一竹签，上书“凤凰于飞，和鸣锵锵”等等，便已大约知道了貂蝉心思，心中思定，喜上眉梢，再叫上酒，频频举樽，与马元义、徐晃二人狂饮起来，直喝的酩酊大醉……
隔日，苏维命人唤来黑山副帅张燕和尤擅御马的副将张白骑，以密函与之，嘱依计而行，令二人即日动身，秘密前往凉州金城郡。
话说貂蝉自从来到巨鹿郡后，每日里与义妹文姬抚琴和曲、曼舞轻歌，二人更加情投意合，几乎把苏维都冷在了一旁。
那日，丝竹之声萦绕闺房，细心的文姬从貂蝉琴声中隐隐听出一丝丝思念忧郁之意。
看着沉醉抚琴的义姐，文姬偷笑，思付“恐怕义姐心中那白马寺英雄又来作怪了吧”，便故作玄虚，拉起貂蝉，到梳妆台前，指着一木匣道“前日，有个游方的老神仙来巨鹿，我请他为义姐占卜祈福，他送我一方红木宝匣，让恰当时候交与义姐，言天机不可泄露，让义姐顺天而为，必得圆满。”
言毕，又示意貂蝉打开木匣。
貂蝉不解，半信半疑探手打开了木匣，但见木匣内黄缎子上放着一支竹签，拿起端详，“凤凰于飞，和鸣锵锵”，正是自己遍寻几日不见的不知失落何处的那支签，貂蝉的脸腾的又红了，故作嗔怒道“妹妹怎得此物？还故做玄虚，这本就是我白马寺求来的，何来老神仙赠之，又把天机、顺天、圆满都顺口胡扯！”说完，顿感失语，羞臊的垂下了头。
文姬呵呵笑个不停，拉着貂蝉的手，道“姐姐如月宫仙子，那吕奉先为尘世豪杰，正是一对天地作合的神仙眷侣，当日和姐姐白马寺一别，不知姐姐心中那吕英雄会如何的茶饭不思、度日如年啊！何不鸿雁传书一封，一解吕英雄相思之苦，也算是做了件大善事了，呵呵呵”
貂蝉被羞臊的从粉面颊直红到了玉足跟，嬉笑咒骂着不断追打着文姬，心底脑中却止不住的愈加惦念起吕奉先来……
再说那五原郡九原县中，吕布吕奉先正痴痴呆呆、枯坐大椅上，身边妻弟魏续和自己商量的征募农兵、防贼保乡的话他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脑海中前些日陪母白马寺进香发生的一幕幕挥之不去。
这几个月来，吕布被那如月宫仙子般的美人的惊鸿一瞥摄取了魂魄般的难以释怀，也不知美人归于何处，也不知美人近况可好，吕布整日饮酒排解烦闷，本来高大雄壮的虎体也日渐瘦削。
“报，巨鹿郡太平道有书简至此”，接过下人手中竹简展开看去，一行端正娟秀的小字印入眼帘，“扶危救难，惩治凶顽，英雄高义难忘。自白马寺一别，妾至巨鹿安身，英雄少忧勿念。一别半载，思君日苦，本欲亲至五原往见，奈何山高路远、弱柳扶风，今书以达意，聊表寸心。妾貂蝉拜上。”
吕布手捧竹简，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看了有五六遍，拍案而起，开怀大笑，余声绕梁，“哈哈哈，好好好！！！令侯成、宋宪、魏续等俱留五原继续募兵训练，给我备马，唤高顺与我同赴巨鹿，即刻起行”，左右答诺，分别领令，吕布则一刻未待，带领高顺，手擎方天画戟，策马扬鞭，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