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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手乾坤》第5章 闭月佳人(上)

宴席散去,苏维回到自己府上,半带醉意,步入廊下,夜色朦胧,晚风清凉,隐隐的从前方闺房中传来了女人叹息抽泣的声音。

苏维诧异,联想到方才席间抚琴少女那不经意间的一丝异样,快步走近,推门而入。

转过木雕镶玉的花鸟屏风,抬眼望去,只见微微晕红的幔帐下,那抚琴少女正独对红烛泪眼婆娑,苏维低低的清了一声嗓子。

看到苏维忽然进房,那少女从失神中迅即回复过来,翩翩下拜,“见过天佐军师,不知您大驾光临贱妾闺房,没有迎接,恕罪!恕罪!”

苏维忙搀扶起少女,暗付“虽张角把此女赏赐与我,但过府半年来,我整日忙于琐事,竟忘了一直安置别屋居住的的少女,不但未与此女有肌肤之亲,更是连她名姓都没有问过……”

想到此处,苏维拉着少女,二人双双坐在桌前,言道“今日赴宴,有些醉意,可否弄些清茶浅酌?”

少女忙取水拿茶,准备杯盏,泡上了一壶益州贡送的上好普洱。

端起茶盏,苏维抿了一口,浓浓茶香沁人心脾,望着少女,内疚道“过府半年了,我一直胡乱忙于外事,冷落了你,竟连芳名也未可知,更不知身世来历,真死罪死罪!”

少女闻言,惊跪于地“天佐军师心怀天下,理所应当以社稷苍生为念,妾身贱躯怎敢枉图贵人垂爱。”

言毕叩首,又道“妾本陈留郡圉县人,姓蔡名琰、小字文姬,家父单名讳字邕、字伯喈。因通文墨、精音律,故于建宁三年被司徒乔玄征召为掾属,后升任议郎。光和元年因奏表弹劾太尉张颢、光禄勋玮璋等人贪赃枉法,又得罪司徒刘郃等皇亲贵胄,被罢官流放朔方郡,妾母急火攻心而亡故,妾流落兖州街头沿街乞讨,得兖州渠帅卜巳大人帮忙葬母,后被送到巨鹿郡,之后的事情贵人您就都知道了。”说罢,悲由心生,抽泣了起来。

“文姬?!奥,奥,原来如此。不过我还是有一事不明?家里遭此大变故是理当痛心,但已时过境迁,怎么依旧未能释怀?我观你今日堂上抚琴时,琴声中多有担忧惦念之意,是为何故呢?”苏维惊诧之下,仍不解。

“这……”,少女面带难色,欲语还休,望了望苏维,轻轻咬了咬樱唇,“贵人且听贱妾慢慢道来,妾父年轻时曾经与现居河内郡郡守的王匡相交深厚,我幼时也经常随父去王府,一来二去,以琴曲为媒,和府中舞姬貂蝉义结金兰。三年前我家遭难,义姐貂蝉倾囊以助、打点官面,才令我父得脱死罪。妾感念恩义,临别时以家父亲制珍藏的两具焦尾琴之一赠之为念。”

望了眼乐台上那具瑶琴,泪水黯然滑落,道“至此人海茫茫,再未得义姐音讯,今日宴中,我窥听得贵人与他人谈话涉王匡府之事,惦念义姐,故琴声拟泪、几多感伤!”

苏维大惊失色,看得一旁的少女也惊慌无措起来,扑通一声跪倒,叩首祈罪。

苏维搀起少女,急切柔声道“王匡恶事与你何干,文姬多虑了。但不知你那个义姐可否是陇西郡人氏?”,言毕方后悔有些失语。

少女惊异无比,瞪大杏眼,且懵懂且感叹的问道“义姐祖籍,贵人怎知?莫不真是神仙下得凡间了吗?”

苏维故作淡然“我幼习相人之术,早已窥得天机。方才相文姬之面,已观出亲人旧友、凡尘俗事种种,这不奇怪。”

怕少女追问下去,苏维赶忙岔开,“我太平道解救枣祗、韩浩二人时,并未惊扰王匡府邸,你那义姐无碍,不用忧心,来日我安排精细之人持你焦尾琴为凭,去接你义姐来巨鹿,你二人便可相聚了,可好?”

少女大喜,快步走到书桌前,刷刷点点,下笔千言,一挥而就,苏维不由得对这女子心生敬慕。

递上给义姐的信,少女方欲再跪谢时,被苏维一把搀住,却收不住了脚步,一头撞入苏维怀中,眼带秋水,含情脉脉……

春宵帐暖、良辰苦短,转日,太阳已升的老高,苏维才慢慢睁开眼睛,望着枕边脸上挂着浅浅笑意、依旧熟睡中的文姬,他爱怜的摸了摸她的头,起身穿衣,取了信简,抱起焦尾琴走向了前堂。

思忖一番,唤来下人,“请司隶使者马元义和军师府副帅徐晃来见。” 下人答诺转身出去,不多时马元义、徐晃二人就来到了厅堂,见过苏维后,双双落座。

苏维指着面前桌上的焦尾琴,对二人说“今日请二位来,是想请二位再跑一趟河内郡那王匡府……” 苏维如此这般这般一说,二人毫不迟疑,齐声应诺。

苏维叮嘱了几句,二人当下接过信简,托起焦尾琴,告辞而去。

再返河内郡,为不走漏消息,按苏维交代,马元义、徐晃二人轻装简从,一个农兵也没有带。

马元义着灰布长衫、肩搭破布包,一副算命先生打扮。

身高八尺、虎体熊腰的徐晃则一身褴褛的青衣小帽扮成了随从,看着令人忍俊不禁。

到了城门处,马元义远远望去,看官兵刀枪林立,对来往行人盘查甚严,遂把那焦尾琴用布包好埋于大槐树下,又藏好马匹,交代徐晃几句后,二人整理一番后,混入进城百姓中向城门走去。

“站住,哪里来的,干什么的?”一个守门官军小校模样的家伙狐假虎威的断喝。

“禀这位官爷,我二人原是上党郡长平人,因为家那边发了瘟疫,吃不上饭,也不会干别的,就算命看相找碗饭吃,这才带着我这痴傻聋哑的兄弟一路逃难到此。”按照预定设计好的词儿,马元义不急不慌、点头哈腰,那边的徐晃鼻涕老长,不住的嘿嘿傻笑。

那小校看看马元义,又看看污秽不堪的徐晃,向城里努了努嘴巴“快滚,别脏了大爷眼睛,滚!”

二人顺利进入城内,此时天已晌午,又商议了一下,决定兵分两路,先打探下情况,日落时分城外大槐树下聚集。 马元义绕着郡守府周围摇铃打卦进行外围打探,徐晃则寻无人地方换了之前缴获的河内郡官军兵服,轻身上墙,一跃身纵入郡守府中。

轻手蹑脚,徐晃摸到一个灯火通明的大堂墙根下,只见厅堂内酒池肉林、热闹非凡,左右两侧席上一众文官武将口呼“恭喜郡守大人再添佳人!”,正频频举酒敬上,正对门的虎皮大椅上一肥胖愚蠢、约莫五十年景的家伙,右手的美酒正一樽樽灌入口中,左手则紧紧揽着坐在自己腿上的一妙龄少女的细腰,不住哈哈哈大笑。

堂中两个舞姬正伴随着丝竹之音翩翩起舞,一曲未舞毕,但见那虎皮椅上的家伙突然面色一变,推开怀中少女,冲台下大吼“你俩贱婢,舞的什么鸟玩意,腰肢身段不如那貂蝉万分之一,如果不是美人已走,岂会轮到贱婢现拙。左右,给我把俩贱婢拖出府外,砍了!砍了!”

二舞姬吓得面无人色,哭号着瘫软在地上,被兵丁扯着头发拉出了大堂。

徐晃悄悄一直尾随着出了城关,到了一处乱葬岗,兵丁推倒二舞姬,正待动手开刀,哪知道黄雀在后,“刷,刷!”两道劲风起处,俩兵丁哼都没哼一声,尸身栽倒地上。

二舞姬本以为必死,紧闭眼睛等着挨刀,不想听到两声闷响,偷睁眼看去,一壮汉身着兵服,正用鞋底擦去短刃上的血迹,押送的两个兵丁横卧在地上,早脑袋搬家了,污血正啵啵的从那断开的腔子里涌出来,吓得俩人顿时昏死过去。

徐晃无奈,拿出了腰下水袋,凉水一泼,二舞姬慢慢苏醒过来,这当口徐晃早扔掉身上兵服,换上了青衣小帽。

徐晃道“二位勿怕,我不是官军,来河内郡是受人所托,寻一旧友,恰逢官军滥杀,这才救下你二人。”

闻言,二舞姬纳头便拜,谢过恩公搭救,被徐晃一一馋起。

一个年长些的舞姬壮了壮胆子,问道“不知恩公要找寻何人,也不知我姐妹认得否?”

徐晃道“欲寻一叫貂蝉的女子,据说是郡守府中舞姬。”

二舞姬转惊为喜,道“我二人就是郡守府中舞姬,恩公所寻那貂蝉是我们的头牌,只是,只是她现在已不在此了……”

二人继续说“为讨好上官,前些时日王郡守已经派人将貂蝉送往洛阳,听说好像是去了大司徒王允府了。”

徐晃闻言,心里暗暗叫苦,当下便从身上取出些钱来分给二舞姬,让她们远远逃命,二二舞姬再拜恩公,目含感激,依言远去。

日落时分,马元义、徐晃二人在大槐树下碰头。

徐晃把二舞姬所言复述给了马元义,马元义沉吟半晌,道声“徐将军,前日我二人尊天佐军师令,来河内郡找寻旧人,哪知那貂蝉已被送往洛阳,今我二人如空手而归,不仅未完成上命,我等面皮上也过不去啊!不如再去洛阳走一遭,徐将军看怎样?

徐晃点头称是,于是二人背好焦尾琴,纵马加鞭向着洛阳而去。 京城洛阳的城门盘查比河内郡更加严格,好在已经有了经验,二人在城外藏好马匹,没有费太大劲混了进去。

京城繁华,车水马龙,马元义、徐晃二人头晕目眩,一边盘算合计,一边打听寻找,天已擦黑,才找到了大司徒府邸。

二人略平静了下心绪,昂首挺胸上前拍打门环。

不多时,一个年老下人模样的打开府门,看看两人,诧异的问道“你二人是谁,因何叫门?”

马元义眼珠一转,计上心来,道“我二人为河内郡王匡王郡守家人,受郡守命来大司徒府中给貂蝉小姐送个物什来,请贵人代为交与貂蝉小姐,我二人在府门外立等回复”

言毕,从怀中掏出十枚五铢钱塞入那人手中。 那人即得钱财,乐的合不拢嘴,道声“稍候”,就接过徐晃手中装焦尾琴的包裹,急急向后堂奔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那人复出,笑着冲马元义、徐晃二人道“貂蝉小姐请二位去后堂回话,请跟我来。”

二人跟着那司徒府下人走廊过堂,来到了后院一处房外,叩门后,但听里面传来银铃般的声音“老纪,你忙你的去吧,让郡守府二家人进屋吧,我要问话。”

那叫老纪的下人冲马、徐二人示意了下,就转身离开了。

马元义、徐晃一前一后,咳嗽一声,推门而入。

二人入内,顿感一股兰麝之气袭来,明月映照之下,在晕红帐纱后,金缕木雕的梳妆台前似乎坐着一人,婷婷袅袅,一双眸子,正向二人望来。 少女闺房,多观不雅,二人遂低头给少女见礼后,即垂首站立在侧。

只听那少女吐语如珠,声音极为柔缓又不失清脆,仿若天籁,一揖之后,道“妾乃貂蝉,请问二位贵人受何人所托,伪称郡守家人,不远千里,送来焦尾琴,此下无有旁人,不妨请明言。”

偷看左右确实无人,马元义从怀中取出信简,道“文姬有书在此,请小姐过目。”

那少女上前接过信简,上上下下看了几遍,忽的低声抽泣起来,听得马、徐二人好不尴尬。

半晌,少女止住悲声,破涕为喜,转身一边抚着焦尾琴,一边颇为急切,言道“果是文姬,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得到义妹消息,快和我说说她现在何处,境况如何?”

马元义就把蔡文姬如何流落街头,如何来到巨鹿郡,如何欢宴献神曲,如何与天佐军师伉俪情深,前前后后、林林种种,都如同竹筒倒豆子般的说了一遍。

随着讲述,但见那少女时而叹息,时而感伤,时而惊讶,时而欣喜……

听完所有,少女略一沉思,就轻咬红唇,下了老大决心般的,低语道“妾与文姬,自小玩伴,以琴神交,情谊深重。叹造化弄人,桑田沧海,变故之秋,与义妹天各一方,而今忽来信邀妾往见,不胜欣喜,虽司徒大人待我恩厚,怎比的上与文姬高山流水之情。二位贵人可暂退,明日我见告司徒大人,伪说至白马寺进香,实随二位寻见文姬……”

言毕,指了指案上的两具一模一样的古琴,又坚定言道“千里万里,万苦千辛,定要再会文姬!”

马元义、徐晃二人点头称是,接过两具焦尾琴,告辞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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