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小说《只手乾坤》第2章 天佐军师（上）
时光如梭，半年多的光景一眨眼就过去了。苏维不仅和张角、张宝、张梁三兄弟关系打的火热，也确确实实的扎下心来深入到下面走访考察了一番，从而对巨鹿郡以及周边地区的敌我形势有了更进一步的了解。
说实话，太平道在当时民间的影响力确实惊人，这么多年以来，张角三兄弟通过通神占卜、散施符水、念咒治病等一系列行动，牢牢地掌控了民心、获得了广大地区底层农民的支持。
但是，一番考察过后，苏维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与担忧，现今的刘汉政权虽然无道，毕竟已经绵延了四百余年，树大根深，政治上他们有着天赋皇权的正统地位，军事上他们掌控着全国州、郡、县各级军队百余万和地方武装无数，更不消说经济上对于太平道教众的压倒性优势了，怎么办？
“发展是第一要务，人才是第一资源，创新是第一动力……”，苏维脑袋里不断回响着这句话，轻轻的叨咕着，沉思良久。
“师弟，在想什么呢？刚刚闻报，益州渠帅马相已到达巨鹿。如此，三十六方渠帅 已到齐，明日晌午时分开始设宴庆祝。师弟，到时候我还会给你惊喜的，哈哈哈！”张角爽朗的笑声打断了苏维的思绪。
“好，好的，但凭大贤良师驱使，苏维万死不辞。”苏维还是没有从刚才的思索中回过神来。
“师弟，你这个人哪点都好，就是太过于庸俗客套。半年多了，你人前人后的都叫我大贤良师，这样不好，说了多少遍了，以后人前你就这样叫，人后我们就是师兄弟互称，记住了奥！哈哈哈！”张角对这个小师弟又敬又爱。
“好的，师兄，苏维遵命。”苏维点了点头，心里想“这宴会注定不会是寻常的吃吃喝喝，鸿门宴不至于，但是书中孔明、公瑾两大军师刚刚出山时候，刘备和孙权的老部下可没少给他们下马威啊！话说太平道这帮大老粗会不会只能是有过之无不及了吧?谁知道啊，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吧！”想到这，苏维的目光愈发坚定起来。
隔日，不到卯时，张角的大宅子里里外外，一帮下人就忙活开了，打扫的打扫，挂彩的挂彩，炒菜烧饭的更是忙的不亦乐乎，十里八村的乡亲们你送来一个鸡蛋，他送来二两小米，人人脸上喜气洋洋，气氛热烈，不像是在乱世，倒是弄得过年一样。
巳时钟响，张角一袭黄色法衣，手持九节杖，在张宝、张梁、苏维、唐周以及一干人等的簇拥下昂首入场，下人和看热闹的老百姓们一齐匍匐于地，山呼大贤良师，声音震天。
刚进入院子，张角扫了一眼檀木桌案后，面南背北，那个属于他的位置上，刹那间，他的脸阴沉了起来，大声断喝“今天是谁负责布置宴会的？”
“是王度、王县丞。”一个下人战战兢兢地的回答。
“来人，把王度给我拖下去，杖责二十！”张角不容置疑的吩咐道。
一声令下，两个一身黄色短襟阔裤的壮汉架起了个獐头鼠目的家伙，那家伙有点发蒙，带着哭腔“大贤良师明察，小人无罪啊！小人都是按照以往规矩布置的宴会，并无不妥之处啊！”言毕，腿已经先软了，一头栽在了地上，两个壮汉也架扶不住。
张角益发生气“想你王度，原也曾经做过兖州东郡东阿县丞，四书五经、圣贤礼法也略通一二吧，今天我太平道风云际会，连看门下人都知道，最重要的一事就是给天佐军师洗尘加封赏，你负责宴会布置调度，主位就放一张椅子是何居心？给我拉下去！”
“大……大贤良师容禀，我之前是在您老的描金椅左手边给天佐军师留位了，不过，不过唐副使……”王度还想继续往下说。
这边，张角身后闪出一人，快步走上前，左右开弓给了王度两个嘴巴，之后恶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跪地说“徒儿唐周给大贤良师回话，今晨我过来巡查宴会布置情况，看到王度没有在主位给天佐军师留位置，我痛斥了这厮办事糊涂，本以为其会立马改过，后来城南有事我就离开了，不想这烂人当耳旁风一般，王度罪不容恕，虽然这厮是当初我保荐来侍奉大贤良师来的，但法不容情，请大贤良师杀一儆百、以儆效尤！”
王度闻言杀猪似的嚎啕起来“唐周，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啊……”
未喊毕，早又挨了唐周一顿嘴巴。
张角怒气冲天，挥手示意两个壮汉拉王度出去正法，正拉扯间，只听身旁苏维大声高呼“且慢，大贤良师，容我有下情回禀。”
张角压了压怒火，冲苏维点了点头。
苏维一躬到地，“大贤良师，今日是我太平道群豪聚会大喜的日子，也是我苏维初次正式和各位将军、上使、渠帅见面的日子，不宜杀伐，否则黄神也会怪罪的，请大贤良师三思。”
张角沉吟片刻，厉声吩咐两个壮汉““把王度给我拖下去，杖责四十，杖毕送黄神观，断去饮食，罚其抄写太平经三日！”，又吩咐下人再摆了把椅子放在自己描金椅的左手边上。
二壮汉答诺拖着王度出了院子，看那王度，脸上挨了唐周和壮汉的无数个嘴巴，早就说不出话来，已经肿的没有了人形。
一场风波平息了，张角神情自若、不怒而威，张宝、张梁以下，各个将军、上使、渠帅仍心惊胆战，尤其是那个司隶副使唐周，一袭袍子后面早湿了个透，连走路也有点蹒跚起来、没有了跟。
只见苏维看大伙没留意的当口，走到地公将军张宝近前耳语了几句，谁也不知道他们悄悄说了些什么。 宴会大堂上灯火通明，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隐隐的还有女子和诗的声音，听的不甚清楚，“这……”苏维大吃一惊，这难道是上学时声乐课听到过的古乐府琴曲吗？
看到苏维吃惊的表情，地公将军张宝和人公将军张梁对视一笑，簇拥张角和苏维坐定主位之后，张宝、张梁、神上使张曼成、司隶使者马元义、司隶副使唐周、黑山大帅张牛角、白波大帅郭泰以及波才、彭脱、赵弘、管亥、程远志、刘辟、何仪等各方大小渠帅分东西按位次坐定。好家伙，宽敞的大厅一下子挤进来百十号人，倒是显得有点局促了。
张角微笑向下点头示意宴席开始，下人们就开始忙活开了，一道道新鲜时令的果品先端了上来，接着各式凉菜热菜，各种牛羊鸡鸭鱼肉，煎炒烹炸溜炖烤齐全，源源不断的上桌。
苏维倒吸了一口凉气，外面路有冻死骨，这里倒是朱门酒肉臭的世外桃源一样，显得那么格格不入，想想也是没有什么奇怪的了，现在已经公元182年了，张角现在除了没有皇帝之名，已经有了皇帝之实了，手下不但掌握着几十万的农民武装，还有不少东汉政权的官吏、宦官以及地方的地主豪强也投入了他的门下，这也难怪了，历朝历代这种左右摇摆的政治投机者也不会少。所以说今天宴会这样的大场面也就不足为奇了。想到刚刚进院子前，看到那些穷苦百姓，为了追随太平道，为了理想中的康平盛世，宁可自己全家挨饿受苦、攒下来的一个鸡蛋、二两小米也恭送到大贤良师这，苏维的心一阵阵针扎似的疼。
一阵轻柔的胡琴声再次响起，一队一十二人的舞姬登场，这些舞姬全部轻纱遮面，穿着霓裳水袖，伴随着琴瑟之音，她们身姿轻盈，纤腰曲折，长袖飘舞，动作妩媚，宴会厅的气氛也逐渐热烈了起来，座上这帮没有什么文化的粗野汉子哪懂得欣赏什么音律舞姿，无不把一双双贪婪淫欲的眼睛死死的盯在了这些舞姬身上，恨不得身前身后看个通透。
舞姬们舞了一曲又一曲，看的座上的人如痴如醉、云里梦里。
这时，但见地公将军张宝站起离席，冲那些舞姬拍了拍巴掌，舞姬们旋即退身出了大厅，座上的那帮粗野汉子仿佛还没有看够，都失望的眼巴巴的目送舞姬们退去，几个胆大的还小声叨咕咒骂着，幸好被丝竹之声掩盖过去了，要不恐怕又得有人要去黄神观陪王度去了。
“嗯哼！”张宝一声咳嗽，示意下边助兴表演继续，两个下人抬着一具古色古香的瑶琴上来，随后一个少女款款走上堂来，但见她约莫十三四岁的光景，头梳望仙九鬟髻,上插镂金步摇，耳系白玉吊坠，娥眉青黛下明眸流盼，红妆粉饰中朱唇微张，玉指素臂、细腰雪肤，真的活脱脱的一个月宫仙子下凡。
少女碎步上前，给张角和苏维各鞠了一个礼，便回到那瑶琴旁开始抚琴。
琴声传来，苏维瞪大了双眼，本以为这样一个貌似贵族千金的少女弹奏的也就是一些情爱幽怨的萎靡之音，却不想弹奏的曲调旋律极为激昂慷慨，一具瑶琴、一个少女，举手之间，弹奏出的竟然是如此惊人的金石撞击的铿锵之声……
一曲毕，望着苏维那惊诧的神情，张角暗自好笑，“看来古话说得好英雄难过美人关啊，我这个小师弟初出山林，哪里见过如此美人啊，我何不……”
张角欲擒故纵的假意斥责“今日欢宴，主要为我的天佐军师而罗织，你个看不出眉眼高低的小贱人，不通音律却也竟敢胡乱弹奏，引得天佐军师不满，当真的该死，姑念你少不更事饶你一回，还不给我滚了出去！”
那少女闻言，双目含泪，低着头正准备转身离开时，忽听耳中传来一声“且慢……”
“且慢，大贤良师，这女子是何人，她怎么会抚嵇康的那曲《广陵散》？”苏维急切问道。
张角倒是一下子被问糊涂了，他只知道这小女子是上个月徒弟唐周带着他的密令去兖州准备归来时，兖州渠帅卜巳说她世居陈留郡，祖上为官，后家道中落，父母双亡无依无靠流落街头，因粗通音律且有些才学，故托唐周献与侍奉大贤良师，别的他也不清楚了。这些日子，天天处理完公务，就是和苏维谈天论地、指点江山，食则同桌、寝则同榻，早忘了还有这回事了。
还有，还有，张角记得刚才苏维话中说的什么嵇康的那曲《广陵散》？不禁满腹狐疑的问道“你说的嵇康是谁啊？广陵散？刚才这小女子弹得曲子吗？”
苏维大骇，心想“真是一时情急，竟然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想那嵇康嵇叔夜是魏武帝曹操曾孙女婿，三国时期曹魏赫赫有名的音乐家和文学家，竹林七贤领袖，著有《嵇中散集》，年少时游玩洛西之地，得古人所赠琴谱即《广陵散》，后来因为故交出头，触怒了司马昭，被斩于洛阳东市，死前抚琴一曲慷慨赴义，唯留广陵千古绝响。”
“可是现在才是公元177年，我口中的这个嵇康可是公元224年才出生在谯郡啊！！”
不容多想，苏维故作轻松的说“禀大贤良师，嵇康是我辽东郡儿时的玩伴，这厮不好学习，却专门喜欢学着弹奏一些山野村调，还经常拿来和我吹嘘是什么《广陵散》，是什么名曲神调，刚才听这小女子抚的曲子，和我那玩伴弹的那旋律有些相像，故唐突一问，请大贤良师不要见怪，哈哈！”
本来也是无关大雅的小事，张角听言后也没有多想，只见他伸手端起桌案上的虎樽，朗声道“圣神黄老，赐我太平，黄巾遍地，拱卫苍生。感谢圣神黄老半年前将苏维仙降到我们巨鹿太平道，方使我大贤良师以及太平道众生龙得云雨、虎生双翼，我盼苏维如齐桓公盼管仲，我得苏维如燕昭王得乐毅，大事指日可济已！来，我们一起敬天佐军师，干！！！”
下面众人略一迟楞，便都举樽过顶，齐齐的高呼“敬大贤良师！敬天佐军师！”，呼毕，都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