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险恶耽误你谈恋爱了?》第6章 细水温情
“所以,我很想离开他去江湖上闯一番事业,做个像越大哥一样名扬千里的大侠,而不是总留在他身边让他事事为我劳心!”
叶红茯言语天真,越独清只当她童言无忌,可她说出这样的话来,真教他心里有些郁郁:“你还小,江湖没你想得那样简单。”
叶红茯道:“哦,那越大哥,江湖上都是你这么厉害的人吗?”
越独清淡淡道:“江湖上的厉害不止在武功高低,更有许多无可较量的东西。”
叶红茯听得来劲,更想多问些事,可越独清却就此闭口不言,二人来到膳庭,仆人们远远便向叶红茯作揖,又小步跑上前来迎接。
“表小姐,四公子今日一早便出了庄去,特命伙房为表小姐和贵客准备了一些早膳,”说到“贵客”二字时,仆人又对越独清一揖,“请随小人来。”
越独清抱拳回礼。
穿过膳庭,来到一处三面开窗的小堂,室内摆着一张简单雅致的花梨八仙桌,他们步入之时,厨役恰好上完最后一道小菜。
叶红茯一个劲儿地给越独清夹点心小菜:“越大哥,这些都是我喜欢吃的,你尝尝!”
越独清看着满桌的精致糕点,心境渐渐温和下来,这么多珍馐小食,难为纳兰孝轩费心准备,可见他待妹妹心思细腻,他自小孤苦,见到这样家人之间的细水温情,不免感慨。
越独清用过早膳后,去后厨借了一坛清酒,回到浮白斋,已是日上三竿。
青年人坐于榻上,脱靴解袜,只见他左腿上缠缚着一片白色纱布,隐隐渗着血色,原来他之前行走缓慢,竟是因为小腿受了伤!越独清解下纱带,拿清酒往伤口冲洗,那酒甫一沾到血肉,就将血色冲去,沿着小腿汩汩流下,实在是触目惊心。
“笃、笃、笃——”
一阵敲门声响起,越独清道:“进来。”
来人是纳兰孝轩,他依旧披着件月白的披风,似乎是很喜欢这样素雅的颜色,他手里还提着许多包裹。
纳兰孝轩刚刚从山庄外回来,甫一进门就见到越独清往伤口洒酒的一幕,当即一惊,越独清见到来人是他,也有些错愕,想要起身相迎,却又无法即时穿好鞋袜,只好苦笑道:“纳兰公子见笑了。”
纳兰孝轩看着越独清那血肉淋漓的伤口,自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实在难以想象烈酒浇在血肉上是怎样一种感觉,于是他反应了一会儿,不禁蹙起眉,一时惊讶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秋日清寒,公子不要站在门口,当心受凉。”想起纳兰孝轩的旧疾,又见他身量瘦削,越独清不禁关心道。
纳兰孝轩这才走进来,见他还要继续往伤口上浇酒,急忙阻止了他:“越兄且慢。”
他语气急切:“越兄受了伤,为何不早跟我讲,也该尽早找郎中来医治!”
“皮肉伤,小孩子划的,不深,没甚么要紧。”越独清见他语气着急,立刻宽慰道。
纳兰孝轩闻言愣了愣:“小孩子?这……”
他大概原以为越独清是参与了什么江湖比武,才受了重伤——事实上在他一个普通百姓眼里,只要流血破皮就不是不要紧的伤了。
纳兰孝轩慢慢冷静下来,自他自己带来的那些东西中翻出一只白玉瓶,矮下身去亲手将里面的白色粉末轻洒在越独清的伤口上,越独清不知那是什么东西,却任由他撒完。
“孝轩本为越兄准备了这金疮药,想着习武之人有备无患,不想这就用上了。”
说着,纳兰孝轩又从他带来的那堆东西里翻翻找找,寻出干净的新纱布,就要为越独清包扎,越独清见状,颇觉受宠若惊,忙道:“谢纳兰公子好意,这些还是我自己来吧。”
纳兰孝轩闻言也觉有理,自己来更好掌握力度,他不常为人包扎,于是便将纱布递给越独清,不想越独清接过纱布,只是粗鲁地往小腿上缠去,虽然他连气息也未曾变过分毫,纳兰孝轩却看得揪心,故而复又不由分说地接过手为他包扎,越独清见状,颇觉窘迫,他盯着纳兰孝轩那双白皙修长的手——那本是用来握笔写字的,如今却染上血污,做这等琐事。
“纳兰公子,其实不必——”
“越兄,你刚刚的手段未免太没轻没重了,可不像是在包扎,反像是与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
纳兰孝轩打断他的话,语气调侃中蕴着点火气,斯文公子转身拿起盥洗架上的棉帕擦了擦手,又觉自己失态,转身向越独清拱手一揖:“抱歉,在下有些急切了,实在是在下生性软弱,见不得这种皮肉之苦,一时心生不忍,过于……”
越独清忙开解道:“是我考虑不周,做错了事,让你费心了,公子心怀慈悲,不要妄自菲薄。”
纳兰孝轩闻言,眉头舒展:“越兄见外了。”想起之前他说这伤口的来历,不禁对他所言有点好奇,又问他道:“越兄是何时受了伤,怎么不早点告知在下?”
越独清腿上的伤,其实一开始没那么严重,正如他所言,划伤他的,是一个七岁多的小男孩。
越独清此行,自蓬莱往西,沿途多山,就在半个月前,越独清在一处险崖下,路遇一行百姓,百姓们七嘴八舌地交谈议论,像是在谈什么了不得的灾祸,当越独清走近,才看到他们的目光都朝着北坡的一片断崖。
断崖上有一个年轻汉子和一个七八岁的孩童,衣衫寒酸,二人露出短褐的手臂上和脸颊上都纵横着被枝杈划破的伤痕,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年轻汉子当时正踩在垂直的险壁上一块摇摇欲坠的岩石之上,双手用力托举着那已经吓得哭泣不止的孩童,孩童抱着一截枯萎的松根,据围观的百姓说,他们已经被困在那上面七八个时辰了。
七八个时辰,对于一个普通的庄稼汉来说已经远远超过了体力和心理的极限承受,但是那庄稼汉像是嵌在了岩壁当中,像一块风干的岩石,牢牢托着孩童缩成一团的身躯,一动不动。
围观的百姓们都有心无力,有几个心善的妇女都哭红了眼睛。